忆昔避贼初，北走经险艰。
夜深彭衙道，月照白水山。
尽室久徒步②，逢人多厚颜。
参差谷鸟吟③，不见游子还。
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
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嗔。
小儿强解事④，故索苦李餐。
一旬半雷雨，泥泞相牵攀。
既无御雨备，径滑衣又寒。
有时经契阔⑤，竟日数里间⑥。
野果充糇粮⑦，卑枝成屋椽。
早行石上水，暮宿天边烟。
少留同家洼⑧，欲出芦子关⑨。
故人有孙宰，高义薄层云。
延客已曛黑，张灯启重门。
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
从此出妻孥，相视涕阑干。
众雏烂熳睡，唤起沾盘飧。
誓将与夫子，永结为弟昆。
遂空所坐堂，安居奉我欢。
谁肯艰难际，豁达露心肝。
别来岁月周，胡羯仍构患。
何当有翅翎，飞去堕尔前。
①彭衙：古邑名，故址在今陕西白水东北三十公里的彭衙堡。②尽室：全家。③参差（cēn cī）：形容鸟鸣声高低错杂。④强：勉强。解事：懂事。⑤契阔：劳苦，指特别难行走的地方。⑥竟日：整日。⑦糇粮：干粮。⑧同家洼：地名，在彭衙以北。⑨芦子关：在今陕西安塞西北。薄：迫近。延客：邀请客人。曛黑：天色昏黑。剪纸招我魂：古时风俗，为行人剪些纸条张贴，以示招魂压惊。涕阑干：眼泪纵横不断。众雏：孩子们。烂熳睡：形容睡得沉熟。飧（sūn）：晚饭。夫子：对别人的尊称。弟昆：弟兄。岁月周：满了一年。胡羯（jié）：指安史叛军。尔：指孙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