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沫，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荀夫子看着神情真挚的苏小沫，将问题拉回到最本质的点上。
“我……”苏小沫低着头，犹豫了半天。她害怕，如果把实情说出来，荀夫子可能连话都会让她再说了。可是如果不说出实情，对方也不可能答应收徒，因为自己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做到。
“拜老夫为师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荀夫子手执子一枚黑子，气定神闲地看着刚才的败局。
他是爱才之人，对方的天赋，确实让他生出了收徒之心。
只是，下棋如做人，子沫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没有豁达的心态，再好的苗子，迟早也会夭折。
“我要变强！我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属于我的位置！这就是我的理由！”苏小沫抬起头，眼神格外的坚定。
这个理由，在注重修身的儒家看来，或许有些格格不入。但这就是苏小沫最真实的原因，知道历史大势的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是知道怎么走是一回事，如何脚踏实地踩好每一步，那才是关键。
“把眼睛蒙上，如果你可以将白子全部放回刚才的棋盒里，那就老夫就同意收你为徒！”荀夫子捻了捻胡子。
这个考验，关乎着耐力与心智，如果对方能够一子不落地将棋子放回，那么……
“好！”苏小沫说干就干，立刻解下自己的腰带，打算蒙上眼睛开始收子。
可看着周围三道异样的眼光，苏小沫讪讪一笑，再次意识到这里可是古代，而且是注重礼节的儒家。自己的这番行为，似乎有些过于大胆了……
“嘿嘿……不好意思，刚才是幻觉！幻觉！”苏小沫打着哈哈，重新系好腰带。
上帝，可否赐我一块抹布？
看着率性可爱又让人哭笑不得的苏小沫，张良有些无奈，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帕，轻轻递给了旁边的人儿。
苏小沫见到锦帕，开心得就跟见到金子一样，“嘿嘿，三师公，你对我最好了！”
“举手之劳而已。”
“好了，外面天气正好，出去透透气。子房，你在旁边看着，子明小友，陪老夫出去转一圈可好？”荀夫子起身，看着已经在开始“干活”的苏小沫，眼里露出一丝欣慰。
这孩子的性子，和当年的韩非一模一样，可不时地，身上又有李斯的影子。
天明听到荀夫子邀请自己散步，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万一他问我关于下棋的事，岂不是会被识破？
但碍于荀夫子的身份，不情不愿的天明只好起身，舍命陪君子。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去看看大野呢！！！
听见荀夫子的脚步声离去以后，苏小沫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头上的锦怕解开。
可动作到了一半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却阻止了她的行动。
“三师公，你对我最好了！反正荀夫子也不在，你就让我看看嘛。”苏小沫撒着娇，在这世界，也就只有张良可以让她这样全心全意地相信。
正因为相信对方，她也认为对方会放自己一马，如果旁边是少羽，苏小沫打死也不向他求助。
“子沫，这是荀师叔的吩咐。这一次，你必须要靠自己的实力去完成。刚才的白棋的落子的轨迹，你记住多少算多少，师叔他老人家，最不喜欢的就是爱欺骗的徒弟。相国大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张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按照师叔的性格，他老人家很有可能就在暗中观察，如果子沫公然作弊，那刚才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苏小沫瘪了瘪嘴，她的记忆力真的很渣，更何况刚才只关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哪里去记白子的落子轨迹了啊！
不能公然作弊，又不能靠着记忆力取胜，苏小沫锤了锤脑袋，到底该怎么办啊？！
站在房外的荀夫子和天明，此刻正紧张万分地看着屋里的情景。
特别是天明看到苏小沫要解开锦帕的一瞬间，差点就大声叫了出来，不过就在他发声的前一刻，荀夫子阻止了他的行动，点他的哑穴。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出这个问题的意义？”荀夫子看着不能发出声音的天明，自顾自地说道。
天明摇了摇头，他才不关心这个问题呢，反正这个老头和班老头一样怪，都不能用常理推断。
荀夫子微微一笑，思绪回到从前，看到苏小沫以后，他总会不自觉地想到以前的那两个徒弟，那些埋藏在心底里的陈年旧事，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在韩非和李斯入门的时候，荀夫子也曾给他们出过同样的题目。只是，不同的两个人，给出的答案也完全不一样。
韩非靠着过硬的记忆力，将所有的白子都放回了盒子，取得了入门资格。
李斯通过感受周围人的呼吸和心跳的频率，一个子一个子地猜，然后将所有的白子放回了盒中。
为了这个难题，两人都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现在的苏小沫，又要通过什么方法，花费多少时间来给出一个答案？
看着一动不动陷入沉思中的苏小沫，张良眉头微锁，这个考题，韩非曾告诉过他一二。只是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的荀夫子，还会再用这种方法。
日落，红色的晚霞挂在天边，天明打着哈欠，这一个下午都过去了，子沫怎么还不行动呀？都快急死人了！
就在天明的第二个哈欠再次来临之时，他张大的嘴巴，惊得都忘记了闭上！
子沫这是在干什么？！
张良身形一动，看着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化，诧异地说不出话，但转眼一想，又突然明白了子沫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小妮子，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此刻苏小沫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真理，嘴角挂着百分百满意的微笑。
只见她拿起装着白子的盒子，往左边一倒，盒子里的棋子洒满了周边。
“子沫这是疯了吗？”天明张大了嘴，刚才荀夫子点的哑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解开了。
不顾地上洒落的棋子，苏小沫放下盒子，抓起棋盘上的棋子，不管白子黑子，一股脑地往盒子里装，直到棋盘干净，再无一子。
看着已经交了答卷的苏小沫，荀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这才是我要的真正的答案！”
“啊？荀夫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天明抬起头，荀夫子不是让子沫把白子放回棋盒吗？放回棋盒？对了！荀夫子并没有说不能放黑子呀！！！
“哈哈，子沫，从此以后，你就是老夫的徒弟了！晚年得此聪慧的徒弟，幸哉！”荀夫子走回房间，看着干干净净的棋盘，嘴角浮现出多年不曾露出的笑意。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苏小沫地摘下锦帕，恭敬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第一步，终于迈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