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可以用尺子衡量，这是好是坏呢？无法用尺子来衡量。建真知道建丽借钱的目的，却无法明确洪波借钱给建丽的目的，或许洪波借钱给建丽的目的更加明确，就在想帮助建丽，他自己说的也很明白，就是这个目的。建真走过学生时代，但她还是不理解建丽和洪波，她想可能是她那个时候风平浪静，一心只是想着学习的缘故。
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做法也就不一样了，对不对也确实没有可以衡量的尺度。能说建丽不对吗？她是全心全意要为姐姐减轻负担，是用尽了全力，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能说洪波不对吗？他痴情仗义，敦厚善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敢于冒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的危险。建真无话可说。把那两万块钱重新放回包里的时候她暗暗流泪了，怕洪波看见她把头扭在一边暗暗地用手拭掉泪水。
两万，沉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建真几乎每天都是和钞票做交易，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手里有一种特殊意义的钞票。
她打着遮阳伞，目送着洪波急匆匆离去。阳光很不客气地把火一样的颜色烙印在他裸露的胳膊上，脖子里，建真知道那个火辣辣的不舒服，她很想用自己的手遮挡着阳光，不让阳光欺负他，但她无能为力。
直到洪波的身影看不见了，建真才一步步走往公交车站。
建真回到银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急忙把她身上的两万元钱存起来。她知道眼下这钱是无法还回去了，她无法强逼洪波把这两万元钱收回去，她也不敢过分强逼，害怕伤害这个大男孩敏感的自尊。这钱……只能寻找合适的时机还给他了。建真办了一张卡把这钱存进去，希望早日能够把这张卡送到它的主人手里。
到银行办理各种业务的人上午多下午少，所以建真下午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她坐在那只黑色的椅子上总是想着包里那张刚刚办理的银行卡。那是一张薄薄的硬纸片，绿色的，长方形，没有多大，可它填充了建真所有的思维，建真感觉到它的压迫，是喘不过气来的憋闷，挤压着胸口有一种想要爆炸的撕裂般的疼痛。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建真把窗口的“正在营业”反了一个个儿让它变成“暂停服务”，因为她实在是无法集中精力，生怕又要出上次少给顾客钱那样的错误。
大厅里的人看到建真所在的窗口有了“暂停服务”的牌子，本来打算让她给办理业务的，此时也只能是遗憾地看看她然后走开。建真靠在椅背上微微张开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建真的眼前又是洪波那张稚气未脱却十分执拗的脸，心里叹息着，她拿起了手机翻看洪波的电话号码。心里想象着他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家庭究竟怎么样：他家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富有吗？他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他拿钱？建真无法得知。手机里电话薄中的电话号码一个个地显示，建真突然看到了娇菲的电话号码。
上次见到娇菲，还有金蓉在，建真本来希望她们三个人好好聊聊的，没料到明业突然打电话说小明生病，就这样她不得不离开，后来娇菲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再没有联系过。建真知道娇菲离婚了，但不知道娇菲一个人的日子过的怎么样，此时突然想到给她打一个电话，和她聊几句。于是她按下了娇菲的电话号码。
娇菲很快就接听了电话，声音里显示出她十分高兴的样子：“喂，建真，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打我电话，不忙？”
“不忙，娇菲。”建真看看大厅座椅上等着的人，用手捂了一下嘴巴轻轻说，“还有人呢，可我不想工作，想和你聊聊天。很想和你一起聊聊的，只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都抽不出身来。你是不是也忙？”
“除了上班时间以外我都不忙，就算上班我也能够做点自己的事，都没关系的。我也想和你聊聊，但知道你忙的，你和我不一样啊，你一家子人呢，不能和我比。”这样说话娇菲的口气中又透出一种孤单的凄凉。
建真忙说：“我每天都瞎忙，如果你有时间，这个周末我们两个一起见个面行吗？很想见到你。”
“好啊，随你什么时候都行的，这个周末我也不加班。”娇菲说。
“那好吧，我周六加班，周日休息，我们周日见面。”建真说。
“行。”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我打你电话。现在还上班呢，你也忙吧。”
建真挂了电话又把“暂停服务”的牌子换成“正在营业”。
星期天的上午，建真按照娇菲说的地址到娇菲家。娇菲住的是机关家属楼，建真知道，所以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娇菲说的门牌号码。站在门外时，建真扭头上下左右看了看，上上下下都是统一的格局，除了标的数字不一样没有丝毫差异的，所有的防盗门也都是瓦蓝的颜色，也都一模一样的紧紧扣着。建真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稍微停顿一下才按响门铃。仅仅一下，建真就听到了从空气里过滤出来的低沉声音，“来了”。
——答应的倒是挺快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让她门铃一响就赶快答应如此急切想要见到的人，建真这样想着微微笑了一下。
随着轻轻的开门声，建真看到娇菲探出带着一张笑脸的脑袋，正要张口说话，娇菲伸手就把建真拉了进来，随便把门紧紧地扣上：“我正想着你怎么还不来呢，你就来了。”
“我还想我一按门铃你就急忙答应，是不是在答应我呢。”建真故意笑着说。
娇菲微微一怔笑道：“什么话呀，我不是答应你答应谁呢，我又没有等别人，别人也不会来我这儿。”
“是吗？”建真笑笑说道。她突然想到娇菲是一个人，这样的话题深入下去不合适，忙转换话题，“我还想你是不是外出做什么呢。”
“哪有，没什么事情我不想出去，大热的天到外边跑来跑去的多累，在家里多清静。”娇菲一边说一边领着建真走往客厅。
“你的房子真宽敞，布置的这样高雅……还是你的水平高眼光好。”建真一边走一边看，壁柜是奶油色的，家具也是奶油色的，又是纯白色的地板，给人一种进入宫殿的感觉，建真不由赞叹，“在这房子里是一种享受呢，感觉多好，没有要紧的事情出去受罪真不如就在家里，你的家……真舒服。”
“是吗？”娇菲笑着和建真坐在客厅的奶油色真皮沙发上。
“这沙发……”建真用手按了按，随着她的手下去沙发深深陷了进去，她的手松开后沙发紧跟着又回复原状，建真的眼睛里露出羡慕，“娇菲，你真有眼光啊，这沙发无论质量还是样式都很好的，上次一个同事让我和她一起去家具城看家具，我见过这种沙发，看着很好我问了一声，上万以外，我一听吓一跳。”
娇菲笑了：“是贵了一点，不过我也是喜欢就买了，也是刚刚春天的时候买的。”说着脸上又有了一丝忧郁，“我和你不一样，你家里有负担，我呢，我就一个人，自己挣钱自己花，不想在意那么多。”她意识到此时和建真说这个破坏气氛，忙又笑笑，“我花钱也是没有节制，有时候都浪费。”
“没有浪费，自己喜欢就好。花钱不在乎花的多少，喜欢了就不算浪费，再说一分价钱一分货的，你看这沙发放在客厅多气派。”建真心里明白娇菲的意思，忙安慰说。
“你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娇菲说着站起来，“我去拿饮料。”说完没有管建真的反应就走了出去。
建真抬起眼睛在客厅里环顾一遍。落地窗一边的墙角放着一盆茂盛的文竹，油绿的叶片闪着光，点缀的整个客厅有一种深远的意境。窗户的另一边紧挨着墙角就是大型的奶白色组合家具，放着最新式的液晶电视机。只是电视机是关着的，建真不知道电视机的音频效果怎么样。建真看后轻轻叹了口气，把一只手放在面前黑白花色的大理石茶几上。
娇菲的房子很大，又都是浅色的格调，看着是很好，淡雅、素净，不过房间里雪洞一般，给人一种空旷、冷清、寂寥的感觉。建真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很热，此时身上就好像有点冷一样，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空调的缘故，更多的是她的错觉，是心理作用，可她就是无法摒弃这种冷冷的感觉，也许这个感觉是因为知道娇菲离了婚一个人的缘故吧。建真一个人也觉得拘谨，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惆怅，没钱的日子不好过，一个人的日就算再富裕也不快乐吧。
建真把手缩回来，放在大腿上和另一只手交叉后轻轻地摇着，扭头望向门口的时候，娇菲拿着饮料回来了。
“我坐车坐到你家门口，都没怎么走路，也不渴。”建真笑着说，娇菲手里拿的饮料也是价格很贵的，她明白。
“不渴也喝点，凉快一下，我跟刚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娇菲把饮料放到建真面前后，笑笑，很真诚地说，“谢谢你来看我啊，我家里很少来人，你和我说说话……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休息一会儿和我做饭，上次我们没有一起多说话很遗憾的，今天一定要补回来。”
娇菲是用很高兴口吻说的，可建真却看出她眼里掠过的那一抹黯淡，心里不由也有点难过，她知道娇菲的孤独，忙说：“好好，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