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多久都行。今天不收费。”叶可寒开着玩笑，表情温柔下来，轻轻回报她。
“那阵在电话里听到你声音本来好想哭，但看到你来了，又哭不出来了。好奇怪对不对？”
“他走了。”
“自作自受。呵。”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明明最想让他开心。明明想说想做的都不是这些。”
“明明最害怕这样。明明最不想这样。”
“明明最不想这样……”
顾念安絮絮的说着，叶可寒也不打断她，轻拍着她的背，只是静静听。
等她说完，才慢慢叹息般说了一句，“我知道。”
为这三个字，顾念安就忽然掉了眼泪。
没好气的一下子擦去泪痕，微恼的瞪她，“喂！你还真是懂得一下子戳中我的泪点啊。”
叶可寒得意一笑，“咱可是同睡同吃同洗澡了四年的人好吗？”
“是是是，你最有理好了吧？”顾念安无奈的瞥她一眼，坐进车里，疑惑问正发动车子的叶可寒，“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
叶可寒眼眸微转，犹豫了一下，“是……那个人忽然打给郑铮让他出去陪他喝酒。然后……告诉我你在这附近。”
还是他。
明明被伤害了，还在担心她。
顾念安嘴唇动了动，扭头看向窗外，暮夜沉沉，一如她的心。
沉默了好久，才轻轻出声，“刚才，他问我，我们要不要重新在一起。我拒绝了。”
叶可寒怔了一下，难言的看顾念安垂下的头，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问出口，“后悔么？”
顾念安忽的抬头看她，眼中烟花燃起，然后寂灭。自嘲般摇摇头，“不。”然后强调般刻意又加了一句，“不后悔。”
再沉默了一会，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不能后悔。”
叶可寒无奈看她，带着心疼轻骂，“笨蛋。”
郑铮无奈的坐在一边，重复进行着倒酒工作，拄着下巴，抬眸看不发一言只是沉默重复喝酒的纪之衡，良久轻叹一口气，“这是你七年后，第一次再叫我来这儿陪你喝酒。”
“七年前，就是在这里，你发过誓，从此戒酒的。”
淡淡的声音响在耳际，纪之衡喝酒的动作一顿，敛下眸，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将烈酒入喉。
酒吧很清静，悠扬的蓝调音乐散逸在空气中，晕黄灯光为他的脸打上一层温暖的色彩，只有那黑眸，却显得更冷更深，如同深海下的冰蓝柱体。
“酒是可以戒掉的。可戒掉又能怎么样呢？”他曾以为喝醉酒就可以忘记，结果只是记的更深。他也曾以为戒了酒就能戒掉对她的回忆，结果只要她一出现，破戒竟这样轻易。
他的七年努力忘怀，顶不上她回来的惊鸿一瞥。
“真可笑。”他嗤的轻笑，将喝光的酒杯置于郑铮面前，扯开嘴角弧度，笑意却怎样都入不了眼。
郑铮复杂的看着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还想要什么？我不再追问她七年前为什么要离开，不再追问她是不是还喜欢我，不再追问她这七年发生了什么。我努力了，得到了什么呢？”对不起，我拒绝。’呵。”
“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要遇见她？”
每问一句，就如喝白开水般极爽快的饮完一大杯酒液。不一会儿，红潮已占领他整张俊脸，眼眶都已熏红，显出平日绝见不到的脆弱。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低沉，越来越迷蒙，几近于呢喃，絮絮的说着自己和别人都听不懂的东西，终于“嘭’一下趴倒在吧台上，陷入了沉睡。
郑铮听清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累了……”
累了么？
郑铮沉默的坐在一边，只觉得心里闷了一把火，烧的他整个胸腔都闷痛。看着纪之衡手边还晃着一半酒液的的杯子，竟也有种好好喝一杯的冲动。
七年前，他亲眼看到那个被誉为天之骄子的骄傲冷漠学弟如何处在崩溃的边缘，通宵达旦的饮酒抽烟堕落，几乎毁掉自己的身体和梦想；又亲眼看着他如何从万丈深渊里一点一点凭自己的希望支撑，爬的血肉模糊才咬牙挺下来，用了整整七年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能想象一个完全绝望的人，怎样从心底里一层层长出尖利的獠牙，刺破心脏，穿透肌肤，将整个人包裹于这样繁密的盔甲中，然后熬过七年。
那是有时足以让他都沉默叹服甚至敬畏的毅力和坚持。
而现在，他看着他的模样，竟有种恍然间回到七年前的错觉。
招来调酒师，只要了一杯冰水，狠狠的一下子全部灌入口中，再“嘎嘣嘎嘣’咬碎嘴里的冰块，凉心冷肺的感觉让他清醒了很多。桃花眼微眯，眸光一闪，似是下了某种决定，慢慢冷厉起来。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回家什么也别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个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知道吗？”叶可寒送顾念安到家门口，担心的叮嘱着。
“嗯。可寒，太晚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住下好了。”顾念安点头，看着苍茫夜色，劝道。
“我知道这个时候你想一个人安静呆着。”叶可寒淡淡出声，一针见血。
“你……好吧，那等会我打电话给学长，让他来接你，你一个人开车回去，多不安全。”顾念安怔了怔，无奈的笑笑，可寒永远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另一个……敛了眸，努力让自己不要想下去。
“你可别忘了我是跆拳道黑带。看他弱不经风那样，郑铮过来是我保护他还是他保护我啊？我可不想让他拖我的后腿。”叶可寒嫌弃的撇撇嘴，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温柔。
那是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怎样也藏不住的甜蜜幸福。
暗淡从眼眸中一闪而过，顾念安笑着出声，“好啦，知道你最强。那你早点回去吧，一路小心，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现在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啊？”叶可寒没好气的瞪她，“听我的话，好好睡觉，不、要、多、想。知道吗？”最后几个字可以加重音，一字一顿。
“遵命，我的叶婆婆。”顾念安连忙立正给叶可寒敬个军礼，把她逗的笑出声来。
在发动车子离开前，叶可寒忽然将头探出窗子，认真的看着微笑送她顾念安，眼神复杂，“念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那个人。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快乐的话，那就……放弃吧。”
愣愣看着叶可寒开车离开，顾念安伫立原地，抬头望星。
放弃？
她缓缓勾勒一抹苦笑，谈何容易？
她努力试过的。真的努力试过的。可不行，就是不行。
我多想知道该如何放弃你。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我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靠近你，结果等到要离开你，却没有力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