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简单两个字解释了刚刚的动作。
顾念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纪之衡,却因为躺着的角度完全看不清他被阴影覆盖的面部表情。
纪之衡看着她愣愣的表情心里忽然觉得好笑,“傻了么?”
“呃……没有。”顾念安忽然庆幸夜色昏暗,可以掩藏她脸上的红晕,拒绝承认刚才的怦然心动和怅然若失。
“睡吧。到家了我会叫你。”纪之衡解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顾念安的身上,淡淡说完,冰冷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温柔却莫名让顾念安忽然红了眼眶。
七年前他也曾……不不,顾念安别再想了,那早已经过去了。
她掩饰般的将头将向窗户那边,手指捏紧纪之衡的西装,那样用力。声音努力保持平稳,顺从道,“好。”
纪之衡点点头,平视前方转动钥匙,汽车发动起来。
“喂!你刚刚喝酒了。酒驾不行!”顾念安忽然想起了这重要的一点,猛地坐起来提醒道。
纪之衡转眼看她,竟微微带了笑意,唇角上扬,黑瞳闪着如月的光辉,昏黄的灯光下有股怦然的温柔。
“我的酒量还没有那么差。况且,车上现在坐着的不是一个人。放心吧,我会开慢些。”
身旁有你,我又怎会让你陪我一起出事?
顾念安一怔,随即旋开温暖笑容,应一声“嗯。”便放心的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那熟悉薄荷香带来的安心感让原本疲倦的她昏昏欲睡,像是躺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不久便沉入梦乡中。
纪之衡沉稳发动车子,速度调慢,车灯打开瞬间照开两道光路。
夜凉如水,灯火阑珊,那人在他身旁。
夜沉沉,月依依,星朗朗,人默默,情重重。
听着顾念安逐渐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纪之衡如墨的眼眸中仿佛才脱离了某种刻意的束缚,不复冷漠淡然,迷离起来。
穿过小巷,绕过喷泉,走过大街,越过人群,小心避开每一个会惊醒她的不平之处,他的温柔从来都是藏起来的。藏于黑暗,藏于心,却被她发现。
他看向窗外,这城市这么大,这么多人走过,这么多灯光霓虹闪耀,他的心却一直是空着。轻瞥一眼身旁甜美入梦的女子,空着的心却被某种温馨一寸寸填满。一个人的心啊,有时候大到一个世界也填不满,有时候却又小到只要看到某个人的安心睡颜就已充溢。
“会在想什么?”
她的追问响在耳边,他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他其实想说,“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七年前你离开我,会不会是因为爱?”
会吗?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容,眼中迷离光华尽没。
抬眼看向窗外,正是顾念安的家。
而这,已是他今晚的第三次经过了。
他轻踩油门,第四次忽略它,继续循环转圈。
若路无尽,若情有终。
缓缓将车停下,熄火,关住冷风空调,将两边窗户打开三分之一,夏末初秋的晚风清凉而舒适,缓缓吹进车内,拨乱了几缕顾念安耳后的发丝。
睡梦中的顾念安皱皱眉,不满于脸上的轻痒,睫毛动了动,嘴里咕哝几声,听不清说些什么,抬起手胡乱的抓了几下,头由歪向窗外而转为歪向纪之衡。
纪之衡转过头静静的看她,目睹那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眼中忍不住带了微笑,也将自己椅子缓缓放平,侧躺着,很自然的伸出手去,将顾念安那几缕调皮不听话的发丝顺到耳后绾好。动作那样轻,生怕吵醒了她的酣梦。
理好头发,修长手指却没有离开,顺着耳后滑至她眼底那抹淡青,眼中的静湖漫起微波,微痒的触感让顾念安又皱了皱眉,伸手想要抓住那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却因为某人的眼疾手快而扑了个空,不满的将眉头皱的更深。偏了偏头,正正躺着,又继续和周公下棋。她已经近一个星期没有睡上一个好觉,所以……这只讨厌的蚊子等她睡醒再好好收拾它!
纪之衡心在看到顾念安因自己动作皱起眉的瞬间都提了上来,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敛下,如墨黑瞳盯着她,不知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是……在怯着什么。
啊,有那样一个瞬间,即使或许不到一秒钟,他竟希望顾念安不要再醒来。
不要醒来么?
他的手指停在顾念安的眼底处上方几厘米处,来回轻抚着,似是想要拂去那抹倦意和疲惫,尽管知道,触碰到的只是空气。
墨色黑瞳沉静如海,侧躺着专注看着身旁躺着的女子。弯眉如月,单眼皮眼睛轻闭着着,掩住平日里那抹慧黠,唇微抿,睡着的她安静柔顺如婴儿,这样毫无防备。
七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相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啊。但他明明感觉到不一样了,是什么变了呢?
他无法忘记他们的美好过去,但也无法忘记她的背叛,而同时,他又没有办法去完全忽视她的存在给他带来的影响。这是个无法走出的无限循环怪圈,就像是个死结,明明知道该解开,但不知道怎么解,进退两难。
顾念安,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呢?
他面容柔和起来,唇角勾勒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怎样,连他也想做一次鸵鸟,走一步看一步了吗?明知总有一天火山会爆发,但还是要走上去瞧一瞧。就像是执着点绕炸弹的引线,只为了享受那片刻火光带来的光明。
啊,就先这样吧。纵使明知是个死循环,但……
或许,他只是,舍不得。
淡淡月色为他的半面侧脸蒙上一层暗影,衬的嘴角那抹弧度更加清浅,似是自嘲,似是无奈,又似是……温柔。
他慢慢偏过头去,微微起身,在顾念安的唇角边印上一吻,很轻,很柔,很久……
秋日午后,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给人昏昏欲睡的诱惑。
“啊,不行了,我好困。剩下的题等会再做好不好?我保证我就睡一会儿!”顾念安可怜兮兮的看着纪之衡,双手合十恳求道。
纪之衡轻瞥了她一眼,拿过顾念安手中被她深恶痛绝的由自己出题的微积分习题,扫过上半页习题那某人独有的狗爬字答案,眉毛轻扬,略有些惊讶,“嗯?你都懂了?今天的正确率很高啊。”
“哼哼,那当然。本小姐可是很聪明的。”顾念安得意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所以,可不可以让我睡一会儿?当作奖励好不好?”
纪之衡有些怀疑的看了看顾念安,总觉得有个阴谋准备在自己身上实施……垂下头接着看自己的财经杂志,声音清清冷冷的,“啊,我四十分钟后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