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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洪仁玕绝命诗

沈葆桢同治三年(1864)十月十三日为审讯太平天国干王洪仁玕等奏称,"将各该逆节次供词及洪仁玕亲笔供单同所做诗句并签驳李秀成口供原本咨送军机处。"洪仁玕写的这些材料,新中国成立后屡经查访,未曾发现。萧一山《清代通史》(台湾版)始透露诗句和有一些供单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关于洪仁玕"所做诗句",简又文《太平天国全史》称,"干王就义前吟绝命诗明志。此诗之英文译本曾刊《北华捷报》第765号,1865年3月25日,似为五首。可见当时仍流行于世,但后却失传。……兹将绝命诗英文译本录出如上,以飨读者。"

为资考证,现将简又文所录的干王绝命诗英译本转录如下:

PARTINGSTRAINSOFTHEKANWANG

InanancientbookisdrawnalinetweenChineseandbarbari-ans,

Butuptillnowtherearemenaround

blindlyindifferenttothis.

TheNorthernhordesdeludedus

concerningtheirtrueposition,

Thataffairsshouldtopsy-turvybe,

Isathingtobemuchregretted.

Mywill,thoughunaccomplished,was

thebarbarianstooverthrow.

Mymotherhasforseventyyears

incomparablevirtueshown.

Oerhillsanddalesmyfeethavetrod,InthepathwayIhavetaken,

Thescopeofmyvisionvasthasbeen,OercreationsfieldhaveIroamed.

Nodistance(or)spacehasintheleast

tendedtoswervemywill.

Thestateofaffairsnowreigninground

Theherosbreathateachpulsation

maybelikenedtorainbowglory,

Thepastreviewed,thepresentdwellon,Withangermakesone'sbreasttoheave. Despisedtoathousandagesbe

theplottersontheChowdynasty.

Dwellingonthesethingsbycauses

painandlamentmoreandmore.

TheNorthernbarbariansnever

havebeenreckonedofourfamily,

Squanderedourresourceshavethey,andemployedournations oops.

Mybrothersroundhavetheydeluded

towarringeachagainsttheother.

Andfortheirconducttoourpeople

shalloweittoamyriadages.

Addenda

Andnowinpartingonewordmore,Onepleasurablethoughtoutpour. Thoughourkingdomspassedaway,Twillliveagainanotherday.

萧一山书云军机处档案所存洪仁玕供词附有其亲笔诗数首:

春秋大义别华夷,时至于今昧不知。北狄迷伊真本性,纲常文物倒颠之。志在攘夷愿未酬,七月苗格德难侔。足跟踏破山云路,眼底空悬海月秋。

意马不辞天地阔,心猿常与古今愁。世间谁是英雄辈,徒使企予叹白头。

英雄吞气吐如虹,慨古悲今怒满胸。猃狁侵周屡代恨,五胡乱晋苦予衷。

汉唐突厥单于犯,明宋辽元鞑靼凶。中国世仇难并立,免将流毒秽苍穹。

试将《北华捷报》所载英译文与此对照,内容大略相同,但亦颇有出入。如:

"北狄迷伊真本性"句,英译文的意思作"北狄向我们隐瞒了他们的实情";

"五胡乱晋"以下三句,英译文无此内容,而概以"谈论这些事情,徒使人痛心与伤悲"一语;

"中国世仇"两句,英译文意思较丰富:指责北狄非我族类,谴责他们朘剥人民资财,雇佣人民从军,欺骗人民同室操戈,此仇此恨永永无极。

尤其值得提出的是:"志在攘夷愿未酬"以下八句。这八句诗系洪仁玕作于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1861),原题《二月下澣军次遂安城北吟于行府》,编入《钦定军次实录》一书,仅少数文字有所差异。如"志在攘夷",原作"志在生灵";"七月苗格德难侔",原作"七旬苗格策难侔";"世间谁是英雄辈",原作"斯民官长谁堪任"。这八句诗,简又文所录《北华捷报》刊载的洪仁玕"绝命诗"英译文只有前面四句。我过去在阅读这四句英译诗时,感到其文字内容与《二月下澣军次遂安城北吟于行府》四句太相近,因而曾怀疑整个"绝命诗"是当时好事者集洪仁玕旧作,甚至掺入伪作而作为洪仁玕"绝命诗"以问世。今萧一山据台湾所存军机处档案抄出,应属可信。这八句诗抒发洪仁玕忧国忧民之志,大概是他喜爱之作,故临终之际,又稍事改易奋笔直书。《北华捷报》刊载的英译文只有四句,可能是英译者删略的,也可能是流传时已只有四句。

但萧一山抄录的诗中"七月苗格德难侔"一句是有错误的。洪仁玕编入《军次实录》中的原句是"七旬苗格策难侔"。这是一个典故。《尚书·虞书·皋陶谟》记帝舜在位时,"三苗"逆命,派禹往征,以军队威胁之而不服,舜"乃诞敷文德",以德服之,"七旬有苗格",即过了七十天,"三苗"自服来朝。这是说主圣臣贤,御之有道。洪仁玕在诗中很称颂这件事。"七月苗格"便与典故不符。这不知是萧一山抄录时的笔误,还是台湾军机处档案原来如此?如是后者,那么,萧一山说诗句是洪仁玕亲笔所写,实大可存疑,因为洪仁玕自己写,不可能造成这样的错误。

"七旬苗格"一句在英译文中的错误尤大。英译文的意思是:"我母年已七十,美德无伦",将"七旬苗格"译为母年七十。推测致误之由,一是译者不懂"七旬苗格"这一典故,二是"苗"字形讹为"母"。但"七旬"即七十这一数字未误,可证译者所见到的中文诗句是"七旬苗格"而不是"七月苗格"。

由以上的对照比较,可知英译文与萧一山抄出的诗句虽有出入,然大体上属于误译,并非伪作。但英译文还有最后四句"补遗"。简又文译其末两句云:"我国祚虽斩,有日必复生。"现试全译四句:

临终有一语,言之心欣慰。天国虽倾灭,他日必复生。

这四句诗,从文义上说是真正的绝命诗。它为萧一山书所未录(或为台北"故宫博物院"军机处档案所未藏),但英译本的大部分诗句既已查有所本,这四句也应可信。

198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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