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蟾光《茅山志》之《道秩考》中，列有两份灵官、副灵官表，前一份盖截止于明嘉靖时期，后一份盖截止于清康熙十年（其中副灵官表残，仅有一人）。从这两份表中，大致可以看出元符宫和崇禧宫的承传情况。现在先看第一份表中之正灵官名单，照抄如下：邓自名（初赐敕印掌教事者，金坛人），薛明道（武进人，转南京道录司右正一），陈德星（句容人），任自垣（镇江人，永乐间升道录司玄义，历太和山玉虚宫提点至太常寺丞），王克玄（金坛人，号一初），吕景蒧（溧阳人），杨震清（金坛人），支克常（吴县人），朱崇润（丹阳人，成化间任），沈祖约（武进人），蒋德蠧（苏州人，正德间任），徐祖谏（苏州人，嘉靖间任），戴绍资（毗陵人，号云峰），任绍绩（溧阳人，号云山）（《藏外道书》第１９册第９６２页，亦见文海出版社影印《茅山志》第２册第１１３１—１１３２页）。以上所列，除薛明道、杨震清两人之“明、震”（ 是此二人之名呢，或是此二人之字，现难判断，据下面名单可见《茅山志》作者在作灵官、副灵官表时，或用名，或用字，并不统一。而派字是用以取名的，如表中所用的是字，自然就与此派字不合了。）与静一派派字不合外，其余各字皆与其派字相符，证明此宫所传为静一派。表中所列戴绍资，当是前面提到的在嘉靖己丑（八年，1529）立派字刻石那个道士，这表明明嘉靖八年该宫静一派已传至“绍”字。笪蟾光《茅山志》卷五又载有《积金峰三官殿记》，记载道士陈真福修复三官殿事。中云：积金山之宫院，至元末已“渐次颓朽，迨至我朝，仅存奉茅君祠一人而已。粤嘉靖辛卯（十年，1531），道士陈真福志静于斯，始新其制，历嘉靖庚戌（二十九年，1550），复殚力拓基，鼎建三官殿与夫山门，及诸圣堂……”（《藏外道书》第１９册第８１５页）此陈真福之“真”字恰与戴绍资之“绍”字相接（派字：光绍真应），又证明至嘉靖十年，已传至“真”字。再据嘉靖二十年玉晨观刊本《茅山志》之江永年《识语》，谓嘉靖辛亥（三十年，1551），有“本山灵官戴绍资、任绍绩、金玄礼（实为副灵官——引者注）、赞教元符（宫）陈应符请予诠次”云云，又证明嘉靖三十年，已传至“应”字（转引自陈国符《道藏源流考》下册第２４９页，中华书局１９６３年版）。再看第二份正、副灵官表，其“明正灵官”之名单如下：史怀仙（溧阳人），张小峰（武进人），杨勺泉（武进人），王益泉（句容人），钱养悟（金坛人），周继华（宜兴人），朱振阳（名永铭，武进人），许抱真（名仁隽，武进人），钱观如（名公达，溧阳人），文栖云（句容人），许华岑（名必升，武进人），陈及岩（名承第，毗陵人），栾奉斋（名嗣麟，句容人），张玉壶（名嗣秀，金坛人），龚企岩（名承绶，武进人）（《藏外道书》第１９册第９６３页，又见文海出版社影印《茅山志》第２册第１１３７页。）。上表皆录诸人之字，有的加注其名，有的则未注，凡加注出名者，其名皆与静一派之派字合（从此表所列两个“嗣”字辈道士推断，笪蟾光《茅山志》卷三所记静一派字之“师友宝词”，当作“师友宝嗣”。）。这是明代中后期的正灵官名单，证明至明末，此宫静一派已传至“承”字。
上述第一份正、副灵官表中，将清代正灵官名另行标出，照抄如下：唐葵阳（名仁泽，武进人），张承钟（字少林），杨昌靖（字渭清，溧阳人），张允中（字玉川，苏州人），丁昌胤（字卧云，宜兴人，康熙十年任）（《藏外道书》第１９册第９６３页，又见文海出版社影印《茅山志》第２册第１１３８页。）。此五人之名皆与静一派派字合（张允中之“允”或当为“永”）。此为清初至康熙十年间之灵官名单，证明至康熙十年（1671），元符万宁宫之静一派已传至“承”字。
另有一份清康熙十年茅山各宫观住持捐资助刻《茅山志》的名单，可对此三宫在清代的承传情况做出补充。元符元宁宫共有十三房道院，此名单列有十房，照抄如下：东秀房董子才（字华宁，武进人），启明房王敬芳（字茂卿，宜兴人），观云房邱敬安（字仲甫，江阴人）、韦有轩（字朗明，溧阳人），监斋房周承文（字仁甫，武进人）、勉斋房顾昌勋（字茂功，武进人），真隐房黄思玄（字玄之，武进人），乐泉房马功诚（字伯和，武进人），西斋房王必仁（字惟德，武进人），览秀房荆以荣（字明玄，丹阳人），栖碧房朱公炜（字启华，溧阳人）（此仅见于文海出版社影印《茅山志》第２册第１１４１—１１４３页，《藏外道书》第
１９册《茅山全志》失载。）其中，除马功诚之“功”或为“公”之误外，其余诸名皆与静一派字相符，表明至康熙十年（1671）已传至“思”字。
以上诸表所记，皆明清时期出身于元符万宁宫之灵官和道院住持，自然是该时期元符万宁宫道士之小部分，但仅此已可证明明清时期在茅山元符万宁宫所传的是被称作“静一派”的道派，它是茅山宗之正宗嫡传。由此可以看出，茅山宗这个老牌符派，经过千余年的风风雨雨，即使在宗教内容上起了若干变化，但其基本教法仍然延续下来了。
其次，再看看崇禧万寿宫的承传。这是例定选授副灵官的宫观，它所承传的是什么派的教法呢？原以为从笪蟾光《茅山志·道秩考》所列正、副灵官表之副灵官表中可以看出眉目，然而该《志》两份正、副灵官表中，只有第一份表开列了副灵官名单，而第二份表之副灵官名单严重残缺（只列出一人），实际仅存第一份表中之副灵官名单。而据此名单，还判断不出该宫所传的是什么教派，倒是从康熙十年各宫观住持捐资助刻《茅山志》的表中，可以寻出其踪迹。该宫共有十二房道院，此表记有十房捐资住持之名，照抄如下：元坛院何大有（字丰甫，宜兴人），宝珠林张克敬（字允中，金坛人），曲林房张德弘（字又玄，句容人），前西房戴本基（字定宇，溧阳人），后西房钱克冠（字文明，宜兴人），上葆真薛智龙（字耀语，武进人），下葆真秦永承（字亦全，溧阳人），三茅院陈万善（字玉之，溧阳人），四圣院常世高（宇云翔，金坛人），洪门院施成惠（字涧吾，溧阳人）（此仅见于文海出版社影印《茅山志》第２册第１１４３—１１４４页，《藏外道书》第１９册《茅山全志》失载）他们承传的是哪个教派呢？这可从《诸真宗派总簿》中找出一个教派来相比勘。其第二十二条“清微派”，据称为二茅真君所留传，其派字为：“崇虚与道，富德仁从。世理真常，可思教本。克成大正，壁定文昌。一字增崇，计少玄祖。性如日月，体似玉银。合朝无上，万古留名。”（《白云观志》卷三，《藏外道书》第２０册第５７７页）面除薛智龙、秦永承两人之“智、永”不见于上列清微派之派字外，其余八位住持之名皆与上列派字合，盖可证明崇禧万寿宫所传为清微派。为什么笪蟾光《茅山志·道秩考》所列副灵官之名与上述清微派派字不合，而清康熙十年所记该宫捐资住持名单方与之相合呢？据我推测，该志第一正、副灵官表写于明嘉靖时（第二份正、副灵官表严重残缺，不在讨论之列），那时崇禧万寿宫尚未出现此清微派，故那时的副灵官还没有按此派字取名，因而其名不合；大概在明嘉靖之后，此派才出现，才按此派字取名，故清康熙十年该宫捐资住持名单就与其派字相合了。是否如此，有待进一步的证实。
最后，再看看九霄万福宫的承传。该宫留下的记载最少，仅有上面提到的那份康熙十年各宫观住持捐资助刻《茅山志》的名单可供分析。九霄万福宫共有六房道院，捐资者有八人，照抄如下：赵昌皓（字元白，江宁人，六房长），唐公乾（字隐之，常熟人，本宫住持），林昌智（字会先，江宁人，本宫住持），杨昌鹤（字驭仙，武进人，本宫住持），陈昌鰆（字显乡，溧阳人），赵敬胤（字述先，宜兴人，本宫住持），徐存信（字贞孚，金坛人），史敬瑞（字尔祥，溧阳人，本宫住持），周存杰（字慕德，宜兴人）（文海出版社影印《茅山志》第２册第１１４５页，《藏外道书》第１９册《茅山全志》失载。所列住持六人，盖为其“毓祥、绕秀、怡云、仪鹄、种碧、礼真”等六房道院之住持。）此八人名之“昌、公、敬、存”等字，实与静一派之派字相符，大体又与上引第二份清代正灵官名单、康熙十年元符宫捐资住持名单所列之名相当，故可以断定九霄万福官所传的和元符万宁宫一样，同属“静一派”，也是茅山宗之嫡传。本来《诸真宗派总簿》中，尚列有字派与静一派相近之“第二十四，清微派”（据称为三茅真君茅衷所传），但其字派中有一句为“恭存依敬”，相异于静一派之“公存以敬”，而与上列清代九霄宫捐资住持之名相左，故可断定九霄万宫所传的不是二十四之清微派，确是二十五条之静一派，即笪《志》卷三所记之“静一刘真人道门传派”。
总上可见，明清时期茅山三宫所传确属于正一，而非全真。其元符万宁宫和九霄万福宫所传的是尊祖刘混康的静一派，是茅山宗之嫡传；崇禧万寿宫所传的是清微派，乃宋元时期分衍出来的新符派，与老符派茅山宗同属一脉。这就是我们目前所能了解的明清时期茅山三宫教派的承传情况。显然这种了解只是粗线条的，要想了解得更具体一些，则有待资料的进一步发掘。
（原载《宗教学研究》1997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