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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秦汉文明的交通史背景(一)

一交通与秦汉政体的成立

《礼记·中庸》引“子曰”:“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郑玄注:“今,孔子谓其时。”当时“天下”之规模自然有限,对于各个文化层面“同”的程度也不能估计过高。

大一统的专制主义政体的最初建立,是在秦始皇时代。

秦实现统一的交通条件,不仅在于各国长期经营的交通建设的历史成就形成了大一统政治的基础,还在于秦国本身所具有的交通方面的优势。战争必然充分动员交通力量,即《孙子兵法·作战》中所谓“师者远输”,而往往实际上亦成为交通运输能力即“破车罢马”、“丘牛大车”的较量。张预注:“兵以车马为本”,“始言‘破车疲马’者,谓攻战之驰车也;次言‘丘牛大车’者,即辎重之革车也。”秦国最终能够完成击灭六国,实现一统的伟业,有强劲的交通实力以为倚助,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参见王子今:《秦国交通的发展和秦的统一》,载《史林》,1989(4);《秦统一原因的技术层面考察》,载《社会科学战线》,2009(9)。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秦初并天下,在议定“皇帝”称号之后,立刻确定了以郡县制度为基础的新的政体,宣布“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车同轨,书同文字。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为了在“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的宏阔版图内实现“大治”,秦王朝将“车同轨”即中央政府统一规划的交通建设视为第一要务。除了“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之外,还由中央直接主持,进行了“治驰道”的伟大工程(《史记·秦始皇本纪》)。秦“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毕至”(《汉书·贾山传》),全国交通网的基本形成,成为大一统的专制主义王朝施行统治的重要条件。

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最后一次东巡时于会稽刻石,颂扬“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的功德,也说到实现天下“大治”的政治目标:

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修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

以“皆遵度轨”比喻政治准则得到维护,以“舆舟不倾”比喻政治体制得以稳定,都使人联想到交通对于实现“天下”“大治”乃至“常治无极”的意义。

汉王朝以秦制为基本建立了更为完备的专制主义体制。汉代帝王也同样将交通建设看做奠立治世的首要条件。汉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发巴蜀治南夷道,又发卒万人治雁门阻险”,元封四年(前107)“通回中道”等事,都录入《汉书》帝纪。“作褒斜道”,“穿漕渠”,也由汉武帝亲自决策动工(《史记·河渠书》)。汉平帝元始五年(5),王莽“以皇后有子孙瑞,通子午道”(《汉书·王莽传上》)。《金石萃编》卷五《开通褒斜道石刻》记载:“永平六年,汉中郡以诏书受广汉、蜀郡、巴郡徒二千六百九十人,开通褒余道。”汉顺帝于延光四年(126)“诏益州刺史罢子午道,通褒斜路”(《后汉书·顺帝纪》)。都说明重要道路的修筑工程往往由最高统治集团规划组织。汉宣帝时,黄霸任京兆尹,就曾经因为“发民治驰道不先以闻”被劾责,受到贬秩的处分(《汉书·循吏传·黄霸》)。

在汉王朝开边斥地的事业中,交通的意义尤为显著。对朝鲜和南越的战争都以“楼船军”为主力。西南地区的开发亦以“通西南夷道”为基础。“与汉隔绝,道里又远”的西域诸国所以“咸乐内属”,当然与许多代“相属不绝”的使者及“壮健”“敢徙”的军人的交通实践有关(《汉书·西域传下》)。而匈奴“戎马之足轻利”,“风合而云解”(《盐铁论·备胡》)。秦修直道,建立北边长城防线。起初只能屯重兵消极防御,汉武帝大修马政,使军队的交通能力显著提高而后方的军需供应亦得到保证之后,方出师击败匈奴。于是“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地接匈奴以北”(《史记·匈奴列传》)。交通建设的成就,使大一统专制政治统治的广度及强度均达到空前的历史水平。

秦汉时期交通系统之功能对于政治稳定的意义,还表现在其效率之高,可以保证中央之政令能够迅速及时地传达到各地基层政权组织,因而大多可以有效地落实。

日本学者大庭修辑录居延汉简中如下简文,确定为相连接的元康五年诏书册:

御史大夫吉昧死言丞相相上大常昌书言大史丞定言元康五年五月二日壬子日夏至宜寝兵大官抒

井更水火进鸣鸡谒以闻布当用者●臣谨案比原泉御者水衡抒大官御井中二千石二千石令官各抒别火(1027)

官先夏至一日以除隧取火授中二千石二千石官在长安云阳者其民皆受以日至易故火庚戌寝兵不听事尽

甲寅五日臣请布臣昧死以闻(510)

制曰可(33226)

元康五年二月癸丑朔癸亥御史大夫吉下丞相承书从事下当

用者如诏书(1033)

二月丁卯丞相相下车骑将军将军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大守诸侯相承书从事下当用者如诏书

少史庆令史宜王始长(1030)

三月丙午张校长史延行大守事肩水仓长汤兼行丞事下属国农部都尉小府县官承书从事

下当用者如诏书/守属宗助府佐定(1032)

闰月丁巳张掖肩水城尉谊以近次兼行都尉事下候城尉承书从事下当

用者如诏书/守卒史义(1029)

闰月庚申肩水士吏横以私印行候事下尉候长承书从事下当用者如诏书/令史得(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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