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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沧海独行

尽管心有不舍之意,巴女做事雷厉风行的风格还是没变。她出去转了一圈,便把该做的事情都弄好了。

穴荒横亘于沧海与东荒之间。越过海堤,便是广阔无边的大海了。逆空据说就深藏在大海之中。

地虎族人一直以来,都呆在穴荒这一亩三分地里,对于大海几无了解。而写下《逆空秘辛》这书的巴楚,文字粗糙,方向性很弱,关于逆空在哪里,也是语焉不详。

因此,周逢没有线索,而地虎族也不能提供什么信息。巴女能做的,就是给周逢一条船,还是小木船。因为地虎族与朝廷连年征战,商旅不兴,海路闭塞,要想弄艘大船,简直是不可能的。

地虎族能弄到这条小木船,已经是殊为不易了。巴女在船上装满了饮水、各种干粮,以及两面桨,一面帆。使这条船尽可能看起来能在大海行走。

但明眼人都知道,要凭着这条小船过海,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周逢大哥,你觉得这样,行吗?”吃过饭后,巴女送周逢离开烈焰地都,穿过洞穴甬道,来到海边,看着那艘小船,不由也是倒吸一口气。

“比我预想的好多了!”周逢笑着说道,此刻便是只有一根木头,他也必须继续硬着头皮入海。

“大海这么大,你又不知道路,这样贸然就走太危险了。要不等我先派族人去查查,看逆空到底怎么走。”巴女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周逢摇摇头,说道:“逆空是什么地方?岂是谁想查就查得出来的?到头来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巴女眉头紧皱:“只是这样,简直是拿命冒险……”

周逢笑了笑,说道:“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就一个月时间了,只能先去闯闯。”顿了顿,又安慰道:“怕什么,我现在已经粗通逆流术了,碰到什么事,好歹也能在水里潜行一个时辰,就算水里呆不住,还有逆风术,可以在关键时刻逃生。虽然大海可能大了点,但飞个几天找个靠岸的能力还是有的。”

巴女想了想也是,说道:“好吧……我原来听说过,逆空在海荒之外的深海里。因此,你要去逆空的话,就必须一路朝着太阳方向前进了。”

周逢点点头,又和她说了番话,便跳上小船,挥了挥手,摇动桨橹,往茫茫大海划去。

“小心点!”“再见!”“伏龙婿,保重!”巴肯等几十名族人,一直远远站在一旁,让周逢与巴女惜别。此刻见状,都涌到海边来,同时冲着周逢挥手致意。他们与周逢虽然交集不多,但是周逢毕竟对数万人有救命之恩。此刻见到他要离开,族人无不心有戚戚。

“再见,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周逢挥了挥手,朗声大笑着。声音响彻在海天白云之间,久久不绝。

许久,巴女和地虎族人才消失在视野中。周逢心头莫名空荡荡的,他坐在船中间,一板一眼划着船桨。小船儿轻快地在海面上劈开一道白浪,速度甚快。辽阔的大海,缓缓地在眼前铺展开来,似乎了无边际。

海面上风轻云淡,一片波平水静。不时有成群的鸥鹭,从头顶飞翔而过,逐渐消失在远方。周逢心中艳羡,恨不得飞起来跟着赶过去。但是,他不敢乱动。这条小船虽然很小,但在上面至少有吃有喝,还能休息。如果离开了它,周逢没办法在水中呆久,就只能一直飞在空中了。

假如不能及时找到逆空,他就算不会活活累死,也会被海水给泡烂。因而,没到万不得已,周逢不敢轻易使用逆风术。

所幸,现在的大海看起来温驯和顺,飘行在上面,是件赏心悦目的美事。而有逆力在手,划桨掌船这些事,几乎耗不了周逢多少力气。

除了方向比较迷茫外,路程远远未知外,一切看起来还不是那么糟糕。

周逢暗暗松了口气,一刻不停地划动船桨向前,偶尔停下来吃点东西,喝口水。他深知大海的脾气,反复无常。这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可能翻天覆地。因此,要趁当前形势尚好,多走一点路。

海上空旷无际,没有距离概念,周逢不知自己划了多长的距离。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时间在分秒流逝,太阳不断在背后下沉,而月亮则是逐渐在眼前升起。

月夜之下,大海安详平静,月光铺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犹如万条金鱼在翔动。微风从远处来,带不起浪花,只在天地间,形成轻而柔的天籁之音。

如此良辰美景,让周逢心头不由发醉。他不再划桨了,腾空飞起,屹立在空中,极目望去。无边无际的大海,在眼前金光万道铺展开来,场面浩大,震撼人心。

周逢静静看着,心中莫名被喜悦充满着。

这次出海,仓促无比。上路之前,他雄心壮志。但是当巴女等人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当四周空茫茫,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一股股忧愁感开始在心中生起。

这种忧愁感来自人的孤独感。当你身处闹市或者人烟之所的时候,是无法理解那种蚀骨孤独的,仿佛天地之中,就自己一个人,仿佛自己是老天的弃儿,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周逢的目标明确,意志坚定,但仍难免要受到这种孤独感的侵蚀。

如今,乍然而现的美景,让周逢有点忧郁的心豁然开朗,他站在空中,尽情欣赏着这常人难见的沧海夜景,满心里都是喜悦。

脚下,沧海一叶舟,在大海之上轻轻飘荡着,闲适安静。

周逢不由想起月柔,想起阿扎丽,想起萌姐儿,想起巴女。在这个月下,与她们一起观海看景,或许是件快事。

可惜,如今就自己一人。虽然不至于顾影自怜,但悄然愁滋味,还是暗暗生心头。

许久,周逢终于困了,累了。他飞落回那条小船上,横卧而下,闭眼休息。耳边涛声轻响,大海在呢喃自语,正适宜催眠。

第一次在大海夜宿,周逢睡得并不安宁。迷迷糊糊中,他梦见安详的大海,突然间变了脸,汹涌的浪山,一座又一座,当头扣压下来,要把小船还有周逢给吞噬。

“啊——”,周逢悚然惊觉。眼前依旧是平静的大海,但是月光却黯淡许多。他抬头望去,心中吃了一惊,只见原本只有纤云点缀的夜空,正有大片乌云在头顶汇集。

“不好!”周逢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抓起船桨,催动逆力,快速划动起来。小船在平静的海面上,像一头不羁的野马,撒足奔腾着,速度奇快。

周逢对大海的习性并不是很熟悉,但也听说过,大海反复无常,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它下一刻会是什么样。

如今,看这架势,大海是要发飙了。周逢当机立断,快速划船。只要能逃离这片乌云,或许就可以避免许多危险。

但是大海翻脸的速度极快。周逢刚动不久,海风便大了起来,呼啸着迎面吹来,刮得小船势头不由一缓。周逢情知不妙,逆力提升,小船便像箭一般射出去。

不过一会儿工夫,微风便变成大风,呼啸而来,轰然作响,带起的海浪,一波高过一波。小船迎着浪头冲去,一会儿在浪尖之上,一会儿在浪山之间。

月亮很快便消失在云幕之后,天地间顿时漆黑成一团,巨浪一个又一个,当头罩下,将小船抛来抛去的,一刻不停。轰鸣的浪涛声,震耳欲聋。

“来吧!”周逢兴奋地大叫着,奋力划着双桨。此刻危险降临,他心中没有一丝儿惊惧,反而兴奋莫名。与其在风平浪静中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他更喜欢在这狂暴大浪之中与大海抗争,与上苍争强斗胜。

那样的话,才能忘记自己是只身一人,也才能把体内的生命力量,尽情地宣泄出来。

大浪腾空,翻滚不止,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怒号,暴雨倾盆而下。扯天扯地的雨帘,密集如箭,打在身上竟然隐隐生疼。周逢血脉贲张,双目发光,体内有股热火在燃烧着。

战天斗地的豪情,在这一刻熊熊而起。沧海风暴,此刻就像巨人向他发出的攻势,他心中只想着,狠狠回击过去。

“咔嚓”一声,乌云之中,蹿出一道雷电,紧接其后,是密集的雷暴与闪电,飞窜在小船上头,有时候甚至直击在浪尖之上,声势骇人。只要一个不好,周逢便有船毁人亡之险。

周逢咬着牙,无视雷电,不管大雨。只是划动船桨,带得小船像飞一般,划动在浪尖之上,狂风再狂,也无法阻拦这犀利的去势。

大风吹在身上,透体透凉清爽,周逢心身为之舒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咔嚓”一声,两三道闪电同时打在前头一座浪山之上,亮光照亮了黑黝黝的海面,照出周逢的五官,只见他面带笑容,放声大笑,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狂奔许久,云终于开了,风终于小了,雷电敛迹,大雨也转小。一股疲倦感上来,周逢颓然放下双手,心中却是畅快无比。他没想到,与滔天大浪搏击,竟是这么带感,竟有如此快感。

不多久,月亮又从云缝之间透出来,清辉遍撒,海上又是一片金光闪烁,粼光万道。狂暴宣泄之后的大海,又恢复了先前的柔和安详,景色怡人。仿佛刚才那惊涛骇浪,只是一场梦幻。

周逢微微闭上眼,昏沉沉又睡过去。一天之间,大海向他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面目,展现出它的温柔,也暴露了它的狂躁。以后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他必须养精蓄锐,才能迎接更多的危险。

这一场对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周逢睡得特别香沉。

等他被刺眼阳光晃醒后,不由为昨晚的冲动与狂放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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