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渊外的荒原上,夏则远御着鹰隼停驻在半空中,他的下方,是双手结印的夏则夕,一双银白色的月轮在她周身旋转,十尺之内血流成河。她的眉间,被朱笔勾勒出一道象征身份的浅浅弯痕,火红的晨光铺散在她的身上,使那象牙白的衣裙都艳烈了起来。
她的面前,是踏水龙而来的温初,巨大的河床以温初的脚尖为起点,逐渐扩散,刹那间便形成一片汪洋,一束浪涛化作龙形托住温初,将她送至夏则夕面前。
夏则夕透过月轮在阳光下划出的银弧望向温初,只见那年轻的女孩子眼里眉心都像噙着泪水,那般的楚楚可怜,满是委屈,她的双手间是一张冰凝的弓,晶莹剔透的水弦上架着一支箭,箭尖上的寒芒,在晨曦下显得煞是动人,却是被温初缓缓抬起,指在了夏则夕的额心。
“你,背叛我,背叛小姐姐……可是,为什么?”
夏则夕看见温初问这句话的时候,有眼泪不受控制的自她眼中溢出,那个红衣白袄的女孩子红着眼眶,哽咽着拉满弓弦,却又迟迟不肯放箭。
“……对不起……”
夏则夕轻叹一声,手上结出的印记散开,便有花雨铺天盖地的涌向温初,温初旋身而上,她脚下的水龙化作帘幕护住她,却终是猝不及防里稍迟了一步,那些包裹了巫衍之术的花瓣比普通暗器还要冷冽锋利,便是被水帘一阻去势,却仍有半数划开水幕直追温初。温初在那水帘后急退,手上冰弓变作长剑,她并起左手两指,在缤纷的花雨即将近身时口诵祝词,娇柔的紫色藤蔓自那长剑上伸出,片片细叶离枝飞旋,将那花雨打落,然后,温初便看到了夏则夕近在咫尺的脸。
那是一张和莲曦长得很像的脸,玉削的骨,雪揉的肤,黛眉飞扬起来,掩了一双剪水睩目,藏着多般歉疚与温柔,在这这彻天彻地的狼烟烽火里有如一点梦境,让人沉沦,不忍打破不愿苏醒。此刻,夏则夕的眼中淌出一滴泪来,缓缓拂过她的脸颊,而后滴落,滚进尘埃里,她声声句句道着:“小初,对不起……”
温初在看到夏则夕自百花后显现的容颜时,便知道不好,她放弃般的闭上双眼,却撞入一个熟悉不过的怀抱。
那个怀抱是莲末的,夏则夕指尖祭起的业火如同红莲般一朵一朵在莲末的身上,温初反应过来,却只来得及抬头,便被莲末推了开来,她在空中不断下坠,眼睛里的泪水被风吹开,氤氲在空气里,她看见那个总是嫌弃她却也总是保护她的男子在一片火海里湮没身形,她看见他将右手食指竖在双唇间,她看见他说……不要哭……
“!!莲末!!”
温初伸手想要够到那个影子,却终是无力的垂落下来。
忽然的,她睁大眼睛,一个白衣赤色,如鸿如雪的人,掌心旋转着璨金的巫衍星盘,先将她接住,而后抬手压下那片火焰,将昏迷的莲末放到她身边,低声叮嘱了几句,便又往战场中心飞去。
那是堪堪来得及赶过来的央言之,她的衣襟上还残留着自己的血,虽身上带伤,却毫无颓势。她救下莲末后便截住了想要与白成茧会和,前后夹攻温云成的夏则夕。
夏则夕被央言之扑面而来的强大巫力所阻,巨大的悬殊感让她动弹不得,但央言之却没有其它的动作,只是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用那双平静的眼打量她。夏则夕垂下眉目,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静静地,等待着师傅的斥责。
“……当初,你作我徒儿,便是放在我身边的暗棋,是不是?”
“是。”
“那……我呢,是不是个好师傅?”
夏则夕闻言,惊诧地抬起头,她看见央言之的脸上带着笑意,就像在省视自己的得意门生,“师尊……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好的师尊。”
“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你回到亲生父亲的身边是不是?”
“……是。”
“你呀,对不起我不要紧,却是实实在在的辜负了小初,她真心实意的把你当做朋友,你却将她对你的留情当做筹码,伤她至斯,怕是从今而后,故人不复了。”
“小夕不悔。”
“……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