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一瞧见博虺从蚕丛石秀的屋子出来，快步迎上去。
“巫师。”兽一作揖。
“哦，走。”博虺微微点了头，继续向前走。
兽一按着青铜剑，跟在博虺的后面。天鸟金和三个士兵正拉弓射飞鸟玩，看见博虺出来，也跑过来悄悄跟在后面。
“巫师，那婆娘同意了吗？”天鸟金两步赶上博虺问道。
“同意了。”
天鸟金大笑起来，忽然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鼻子慢慢渗出殷红的血。天鸟金委屈的捂着脸，看着愤怒的博虺。博虺继续往前走，什么话也没说。其他人不明就里，谁也没敢说话。天鸟金怔了一会，又赶上快走远的博虺，再也没敢出声。
博虺刚走到柏灌鹰门前与宰相春耕撞了个满怀。俩人退后几步，博虺正要发怒，只听见春耕道：“原来是巫师，我还以为是谁？”博虺定眼仔细一瞧，见是宰相春耕，愤怒的表情换上笑脸道：“宰相大人，没撞疼吧！”
博虺走上前，俩人同时作揖，春耕笑道：“没事，没事，就怕把巫师撞坏了，我可就是蜀国的罪人了。”博虺、春耕哈哈大笑起来。
“巫师也来拜访族长？”春耕问。
“是……”博虺还要说话，忽然柏灌鹰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来，大笑着迎上来，伸出双臂道：“哎呀，是巫师，今日是哪个风把你这位大神仙给吹来了？”。没等博虺反应过来，柏灌鹰已经抱住博虺，博虺不自然起来，勉强回应着柏灌鹰。
“族长，近来可好？”博虺问。
柏灌鹰身披麻衣，脚上是草鞋，浑身散发干草味，走路像猴子，蹦蹦跳跳，笑嘻嘻地绕着博虺转了三圈。绕完三圈，博灌鹰才道：“你看我这样子有病吗？”
博虺想用笑声盖过尴尬道：“族长，精神矍铄，体力一点不输给年轻的小伙子们。”
柏灌鹰已跳到春耕前道：“宰相，巫师也来了，我们进去喝几壶。”
春耕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情。”春耕向巫师、柏灌鹰告别，匆匆离去。
“巫师，那我们进屋。”柏灌鹰说着，做请的手势。博虺客气让着，俩人你让我半步，我让你半步终于走进院子。博虺一眼望去，地上摆满了陶器，有灰陶、红陶、白陶、彩陶和黑陶，其中以细陶为主。博虺蹲下来，拿起一件白陶壶仔细观察，壶的质地洁白细腻，纹饰为饕餮纹，构图严谨而富于变化。再看陶器的种类，以生活类为主，有杯、盘、碗、壶、鼎、炉、灌等。
“你的陶器全是宝贝啊！”博虺感叹道，站了起来，眼睛瞬间一黑，晕乎乎。博虺拍了拍头才恢复正常。
“那算什么宝贝，你看看那些。”柏灌鹰指着墙壁，博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墙壁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贝壳，煞是好看。博虺走近墙壁，抚摸着贝壳。他觉得柏灌鹰性格变化不定，深不可测，平常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他是四个氏族中最富裕的。博虺背对着柏灌鹰揣测着他的心意。
“喝酒去，要使巫师喜欢，我派人送巫师些。”柏灌鹰拉着博虺往屋里走。博虺几壶酒下肚，每次想开口说联盟之事，柏灌鹰总是转移话题。酒喝到正酣处，一光屁股的小孩跑进来，抱住柏灌鹰的腿，要陪他玩。柏灌鹰和蔼地告诉小孩，他要陪客人，让他自己去玩，小孩滴溜溜在博虺身上转了一圈。
博虺好像有了注意，他起身向博虺告辞道：“族长，我们改天再喝，你陪孩子玩。”博虺弯腰抚摸着孩子的光头道：“乖，你父亲这就陪你，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向后一缩，手指含在嘴里嘟囔道：“我叫柏灌丹。”
“好名字。”博虺向柏灌鹰道别。
柏灌鹰抱起儿子，在屁股上拍了一下，笑声道：“巫师慢走，我随后派人给你送些陶器和贝壳。”
“那麻烦族长了。”博虺说毕，微微欠身离开。
等博虺走出柏灌鹰的府宅，太阳已快西沉，夕阳染红了天际，远处的山头成了黑影。博虺爬上一土堆，站在顶上，伸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黑色的鸟一掠而过，鸣叫而过。天鸟金也登上了旁边比较矮的土堆，面对前面茫茫的森林，双手放在嘴边，放开嗓子喊，声音一波一波传向远方。兽一静静地站在俩人身后，望着夕阳笼罩的天边，这位死尸一样的人物，仿佛也为这动人的景物所感染，眉角往上翘起。
“巫师！巫师！”天鸟火慌慌忙忙跑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博虺下了土堆顶。
“今天我们遵照你的吩咐送礼物给鱼凫半河，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鱼凫半河的儿子忽然从路边冒出，拦住我们的去路，老四出手，俩人就打起了。”
“人在哪里？”博虺问。
“在前面半河村水渠边的稻田里。”
“走。”博虺说着话，人已走出了两三步。
当博虺等人赶到时，天鸟土和鱼凫水生在稻田里扭打成一团。而此时，鱼凫半河也赶来。
“拉开俩人。”博虺命令天鸟金。
天鸟土和鱼凫水生浑身上下沾满了泥，俩人被众人强行拉开。天鸟土见博虺来了，上前向博虺行礼。天鸟土也没想到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自己脸上。博虺铁青着脸，怒骂道：“混账。”
博虺谦逊地向鱼凫半河欠身道：“多有冒犯，还请族长海涵。”鱼凫半河双手按住博虺的胳膊，连声道：“巫师，严重了，让老朽诚惶诚恐。”鱼凫半河向博虺深深弯腰，直起身子。
“水生你过来。”鱼凫声音中带有不怒自威的威严。
那个叫鱼凫水生的，个头矮小，脑袋却非常大，怯怯地小步子走到鱼凫半河前。鱼凫半河嘴呶呶道：“去向天鸟土道歉。”
鱼凫水生极不情愿又不敢违抗父亲，只得走近天鸟土，声音小到连自己也听不见。
“大声点！”鱼凫半河吼道。
“算了，算了，别为难孩子。”博虺劝阻。
“巫师，你不知道，这孩子让他娘惯坏了。”鱼凫半河诉说起来，继续道：“你还不过来向巫师道谢。”
鱼凫水生好像对博虺并不反感，恭恭敬敬道：“巫师宽宏大量，水生请求责罚。”鱼凫水生跪了下去，博虺赶紧扶起鱼凫水生。
“天鸟土来跟水生握手言和。”博虺说。
天鸟土仰着脖子，一副神气的模样，刚才的一巴掌似乎并没有破坏他的心情。博虺看天鸟土这一副样子，更加生气。
“说说你为什么跟水生打架？”博虺问。
这一问，天鸟四垂下头，紧闭着嘴。
“兽一把他绑起来。”博虺大声道。
“是。”兽一答应道。
然而，这边的天鸟金、天鸟活同时喊道：“巫师！”
身体臃肿的鱼凫半河终于忍不住，劝道：“算了，孩子之间闹着玩，当真不得，当真不得。”
“这天鸟土最多也是个奴才，族长为他说情干嘛？”博虺客气道。天鸟土先前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听到博虺的话，几次挣扎，欲说话，被天鸟金阻止。
鱼凫半河哈哈一笑，带动着全身的赘肉颤抖道：“巫师光顾鱼凫村，是我们氏族上上下下的荣幸啊。”鱼凫做请的姿势说：“请巫师移步到寒舍，让我夫人亲自熬鱼汤喝。”
“好！”博虺与鱼凫半河携肩，搀扶着有说有笑。
兽一松绑了天鸟土，天鸟金示意天鸟土先回去。
鱼凫半河的房子外表采用薄木片拼接而成三角形，薄木片上面涂了一层黄色的漆，呈鱼鳞状，远远看去像座金山。在古蜀国，除过王宫和贵族住宅采用精巧的实木结构，平民房屋基本采用茅草拌泥，再加几根木柱。而唯有鱼凫半河房子结构为石板，外表用木片装饰。
鱼汤的香味散开，感染着屋内的所有角落，有时候只有美食才能让人沉浸在片刻的欢愉中，忘记贵贱、忘记生死、忘记痛苦……再加上酒的醇香增加了人的食欲。博虺这会正举着酒杯，脸红扑扑，又一杯下肚。
咕噜！
肚子的叫声，博虺感觉近来酒量明显下降，喝不了多少，便要上厕所，更让他烦恼的是，便秘，每次要拉屎的感觉强烈，可是蹲在茅坑时，放几个响屁，拉出几滴黄水，再无其它内容。博虺以为可以提上裤子，然而提上裤子，没坐几分钟，又极想拉屎，如此，如此……循环往复。
当博虺提到联盟之事，鱼凫半河开始装糊涂，试探博虺真实意图。随着酒下肚，鱼凫半河的戒备心开始松懈。博虺了解他对杜宇王朝本来就不满，这会以言语引诱，俩人一拍即合，鱼凫同意了联盟之事，并且拉着博虺做盟主。
在回去的路上，博虺体会到了酒所发挥的作用。博虺召集人晚上凌晨商议大事，现在他只想大睡一觉。
第二天下午，蜀山南昌亲自跑来，赔笑着向博虺示好。博虺昨晚忙到很晚才睡，这会才刚起床，端着木马勺漱口，牙齿还残留着昨晚吃的菜叶。博虺招呼蜀山南昌坐下，蜀山南昌要把博虺送的东西退回，还答应在多给些黍米。博虺笑着推辞，终究执拗不过蜀山南昌。
蜀山南昌这么大的变化，博虺心里当然有数。因为昨晚，他派人送了一只女人的鞋。那晚上与王后利隔墙说话的正是博虺，博虺与利是老情人了，利虽然嘴上没有答应博虺的要求。可是，念及旧情，终于照博虺所说做了，故意勾引了蜀山南昌。蜀山南昌最多也就是捏捏屁股，摸摸手罢了。
博虺以此为要挟，也算是暂时制服了蜀山南昌。
正当博虺与蜀山南昌聊天时，柏灌鹰正指挥人赶着三十头大象朝博虺的住宅而来，柏灌鹰黑着脸道：“这是三十头大象，还有一些贝壳和陶器。”
“哎呀，这么客气干吗？”博虺起身握住柏灌鹰的手，停顿一下，又继续道：“只想你加入联盟，没其它意思。”
柏灌鹰道：“加入联盟我同意，也推荐你为盟主，我只希望儿子平安无事。”、博虺凑近柏灌鹰的耳朵道：“族长想多了，我只是接你儿子来玩几天，不会有事的，只要期限已到，就立马送他回去。”
昨晚，博虺指使天鸟四绑架了柏灌鹰的儿子，并留了信，后面的事情，也就是刚才发生的一幕。等博虺送走了蜀山南昌和柏灌鹰，天鸟土问道：“他们掌握那么多兵力，为什么这么听话？”
“兵力多顶屁用，还没等他兵力到来，蜀山南昌的丑闻已传到杜宇耳朵里，这个老家伙还是挺注重名誉。至于柏灌鹰，他现在估计杀了巫师的心都有，可是他即使发兵，兵未到，他的儿子头颅已悬在大树上。”天鸟金分析道。
博虺沉吟道：“这些只是辅助的手段，关键因素是咱们的兵力，他们谁也不傻，肯定明里暗里派人已了解到我们囤积的兵力和粮草，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可以与杜宇抗衡。”
博虺沉默起来，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水汽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