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静带着陈水墨去到了“子西”吃晚饭,毕竟她也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陈水墨这个吃货觉得满意的了,想必这杭州出了名的食府她都去过了,再怎么用劲儿想也不会让她感到新奇了。
听霍秦讲“子西”的名字只在一小部分人中流传,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私人会所一般。安言静觉着这样一来,陈水墨总不会再觉得没吃好了。
“子西”的老板娘阿苏见到安言静独自带着朋友过来并不觉着奇怪,只是吩咐安排她们去了霍秦一直留着的那间包厢时的声音不自然的清冷很多。
还不到饭点,这个时间店内的人还不多。安言静这是第一次不在霍秦的陪伴下走进这儿,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底也是十分紧张的。
包厢内虽不见昔日里那些弹琴唱曲的女子,但阿苏手下的人对待安言静和陈水墨的态度还算客气,每一道工序都走得很是规矩。
“安小姐今天想吃点什么?”阿苏第一次将菜单摆到安言静面前,出口询问道。
安言静刻意忽略掉她语气中的莫名怒气,将菜单推到陈水墨跟前,轻声道:“水墨,你来点吧!”
陈水墨也不客气,翻开菜单自顾自地翻看起来。只不过在点菜之前,她也会小声跟安言静商量一下。安言静对这里菜色的了解也仅限于霍秦常食用的那几样,所以也没法给陈水墨更好的建议,于是更多的时候陈水墨还是中和了她自己跟安言静的口味自己决定了菜色。
阿苏吩咐厨房快去做菜,临走前神色古怪地看了安言静一眼,依旧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退了出去。
“啧啧...言静,看不出来你还混得挺好!”陈水墨转着手里的空茶杯,笑眯眯地调侃道。
安言静这一次遣退了煮茶的侍女,决定自己亲自动手。刚刚在茶舍她就想亲自上阵试一试,来到“子西”自然是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了。
只见她动作熟练,青色的茶水在泥土色的茶具间来来回回,茶香很快就从茶具中幽幽地晕散开去。
安言静将手里一只刚刚倒满茶水的茶杯递到陈水墨面前,“尝尝。”
陈水墨端起茶杯,直接一仰头全部送进口里,看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懂品茶。
“你还真是...”安言静笑着住了口,那两个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陈水墨的性子她很清楚,她原本也就无意多说陈水墨什么,那丫头本就是这般粗神经的。
陈水墨将空茶杯又放回到安言静手边,吐着舌头嘀咕了一声“好苦”。
安言静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端起另一只茶杯放到鼻前轻嗅,“你呀,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陈水墨颇为不服气地反问道。
为她的话一怔,是啊,她这样有什么不好?安言静往口中送茶的动作一滞。
如她那般随心所欲,心直口快,按自己的心意活着又有什么不好?
将茶水送进口里,却不急着咽下去,直到唇齿间都留有那股香气才作罢。
安言静自嘲地想,终究是她被禁锢得太久了,久到早已忘记了那种恣意的滋味是什么了。
“你很好。”安言静朝陈水墨笑了笑,“水墨,你真的很好!”
“言静...”陈水墨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安言静。
好在僵局还没完全形成就被敲门声打破,看着桌上慢慢堆积起来的美食,陈水墨自然也很快将刚刚气氛微妙的小插曲抛诸脑后,很没身为一名大美女的自觉性、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而安言静看着那满桌的食物只觉得心口一阵恶心,她强忍着不适喝了口水,情况却没改善很多。
匆匆跟陈水墨告了歉,她捂着嘴,快步冲进洗手间里。
扶着洗手台干呕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上还挂着水珠的自己,她心下一动,忽然抬起食指,在玻璃上留下一个草草的“飞”字。
痴痴地看着那个字,待到她意识到自己竟是做了什么,又赶紧掬起一弯水泼向镜子,让那个字顺着水流,彻底被抹去。
挤了很多很多的洗手液在手心快速揉搓,很快泡沫变得密集起来,安言静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男生跟她一起洗碗时,用满是泡沫的手指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绕了一个圈,温柔地对她说,她的无名指已经被他套住了,她便被他定下了,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呵...
为什么直到如今,她还会对那段往事如此的记忆犹新?
快速洗掉手上的泡沫,反反复复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冰凉的水流从指缝间溜走,她却总觉得自己无名指根在微微发烫。
回到包厢里的时候却看到霍秦和柔柔也到了,安言静注视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心口微微一怔,右手一直攥住左手的无名指处,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霍秦的身边。
柔柔吃得高兴,连安言静回来了都毫无反应。安言静看着小丫头,无声地笑了笑。
好在霍秦还是念着她的,只见他将一只印花瓷碗搁到她面前,“燕窝粥,不加糖的。”
安言静轻轻“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勺子,舀了一勺,慢吞吞地往口里送。
“那个...”陈水墨咬着筷子,一脸纠结,“言静,你都不觉得应该给我介绍一下么?”
安言静这才记起来这间包厢里还有一个人,她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朝陈水墨赧然一笑,“我都忘记了。水墨,这是霍秦...”她极想在说出那个名字之后再加上点什么,可任她怎么想,都不知道究竟该加上一个什么身份给他,只好就此作罢。
“霍秦,这是陈水墨,我大学时期的室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霍秦朝陈水墨点点头,“幸会了,陈小姐。”
陈水墨则呆呆的,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安言静,干巴巴地挤出,“霍先生您好”这几个字来。
在心里叹了口气,安言静扯了扯霍秦的衣袖,“你不要那么严肃。”
闻言,霍秦莞尔。看了一眼一点都没消减下去的燕窝粥,拧着眉低声道:“快吃,还不如柔柔呢!”
吃得正开心地柔柔听到霍秦的似乎是喊了自己的名字,马上从食物堆中仰起头来看着霍秦,“爸爸你叫我啊?”
安言静看着柔柔脏兮兮的小脸,忍不出“扑哧”笑出声来。霍秦揉了揉柔柔软乎乎的头发,“夸你呢!”
“哦!”小丫头很高兴地应了一声,又继续埋头大吃起来。
那端被这一幕有些惊到的陈水墨后知后觉地嘟囔着问道:“言静,你...你女儿?”
安言静帮霍秦布菜的手在空中一顿,不过很快的功夫她就将那一筷子菜稳稳送到霍秦的餐盘中,她点了点头,“是的。”
“你结婚了?”陈水墨的眼神在安言静和霍秦身上不住扫过,她深知韩昱飞对于安言静来说意味着什么,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安言静可以如此之快地走出去,她是不太相信的。再说,她也清楚安言静的性子,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她是怎么都想象不出安言静的淡漠也会有消退的一天的。
“还没。”安言静平静地回道。
“不过,快了。”安言静话音刚落,霍秦稍稍勾起嘴角,帮安言静完善了那句话。
安言静歪过头看了霍秦一眼,也不言语,只是脉脉地微笑。
或许他说得极对,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那么他们迟早是会步入婚姻的,虽然她现在还有些害怕,可是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完全地接纳他,接纳婚姻!
毕竟,她也该为自己努力一把了!
过去,她只知道等待,可是等到的结果却让她几乎无力承担。
那么这一次,就换她努力一次吧!不管怎样,她总归是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
“没结婚啊...”那端,陈水墨似乎似乎还在纠结。
安言静朝她笑了笑,“水墨,我说过的,我很好。”
明明都是笑,可陈水墨却是能从安言静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中察觉到几丝微弱的不同来。那茶舍的笑,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妥协,对自己的妥协,对生活的妥协;而此刻,在那个男人身边,安言静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叫做“生气”的东西,她的笑更是从心底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幸福感。
想到此,陈水墨虽然还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也明白再无深究下去的必要了,毕竟她很幸福了,不是么?只要她幸福,那就足够了!
“知道了知道了!”陈水墨挥了挥筷子,“那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哟!”
安言静点点头,突然觉得手上一紧,身边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稍微使了些力道地揉捏。
朝身边的人安抚性地一笑,安言静坚定地对陈水墨道:“那是自然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陈水墨笑嘻嘻地又说了不少恭喜的话,安言静只是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半真半假地回答个几句满足陈水墨的好奇心。
而身边那个人...安言静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霍秦的喜悦,虽然那喜悦仅仅是来自于她好朋友的几句祝福话而已。
眼眶一热,安言静赶忙低下头,不着痕迹地用手背抹了抹微湿的眼眶。
左手食指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本就是空着的,她何曾为任何人预留过呢?
“对了!”陈水墨突然大声一叫,“言静,你一说结婚我就想起来了,叶紫跟韩昱飞的婚礼定在了九月六号!”
安言静并没再像陈水墨第一次提到韩昱飞那样不知所措,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平静了很多。
他们,终于是要结婚了么?
也是啊,四年了,他们也该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