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看着眼前的老熟人，这个时常在自已家打混的阿姨，时光是奇怪的东西，不止可以在一个人脸上留下痕迹，还能打磨一个人的棱角。
她的年纪固然是大了，还能看出干练利落的 样子，但五官都柔和了。
“唉呀，我是不是老了？”
玉红不好意思地擦去额头的汗水，搬货又追赶，自已现在一定很狼狈。
“玉红阿姨，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呀，结婚了，三十多岁才结婚也是挺不好意思的，现在有个女儿，上小学了。”
算算时间，那是母亲出事后的事了，玉红阿姨一直说看不上男人，但还是嫁了。
看她现在活得坦然自若，那个男人一定还不错。
“走吧，肖子，你难得带朋友回来，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在外面吃也可以。”玉红格外不安：“上次那个姑娘也没想起来留她吃饭，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楚萧，”华子抢答道：“阿姨，肖子想回家看看。”
玉红踟蹰着，华子越发好奇了，狐疑地看向肖子，他的脸今天格外沉重。
肖子带了帐篷和睡袋，就准备在这里过夜，家，是一定要回的。
“能不回去吗？”玉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了：“都过去十年了，再回去看着心里还是疼，上次陪那个姑娘进去，我就难过一回了，看着你，我又欢喜又难过……”
“没事，阿姨。”
肖子的心被剐开了，生生地疼，不能再犹豫了！
他义无反顾地绕开玉红，玉红抓了他一把，手心空了，只能茫然地跟上去。
还是熟悉的家门，只是锁换了。
“锁太陈旧了，上次那个姑娘过来时就给换了一把，是你老刘叔给换的。”
老刘叔，刚才过来时看到的老人家里就有他，现在真的是老刘了，完全是老人的样子。
肖子倒抽了一口气，摸出崭新的钥匙，一点点地伸进锁孔里……啪哒，门开了。
玉红看着肖子的一举一动，门开的一刻，突然转身。
一面惧，一面伤。
肖子闭上眼睛，风通了客厅，徐徐地刮到脸上。
里面还留着一些凌乱的脚印，想必是上次楚萧和老刘头他们留下的。
“哇，肖子，这里面能住人吗？”
这灰尘仆仆的，好重的一股霉味和灰尘的味道，华子扇扇鼻子，突然发现玉红阿姨的脸色变了，他诧异道：“怎么了，阿姨？”
“你，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
肖子突然给玉红阿姨使了个眼色，她连忙打住话头：“没，没什么。”
“阿姨，帮我们送点熟食上来吧，我们晚上就在这里住了。”肖子强忍着心头想呕吐的感觉，强打起精神：“我们现在支帐篷。”
夜深了，窝在帐篷里的感觉还好，华子啃着鸡腿，发现肖子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明明头顶就是帐篷顶，有什么可看的？
“唉，肖子，楚萧怎么也来这里了，查你？”
毕竟那阵子肖子是一等一的嫌疑人，华子丝毫不觉得有它，大口大口地啃着鸡腿。
“她查了我母亲的卷宗过来的。”
“卷，卷宗？”
华子停下了啃鸡腿动作，手里沾着满手油，眨巴着眼睛。
“就在我们头顶的位置，这个灯和风扇一体的地方……我母亲的尸体就悬挂在这里。”
啪，鸡腿落地……
华子打个寒蝉，来之前肖子一句也没有提过！
就算自已恶作剧了一把，把他安排在北安公寓的凶宅里，也不能对自已这样啊！
正，正上方？
华子咽了一口口水，且不说这里死过人，而且是肖子的母亲，这种感觉……
反正他是没什么食欲了，怪不得觉得今天的肖子格外地不同，特别压抑！
肖子看着头顶，隔了一层帐篷的顶，灯光透下来……
“你不想回来这里，为什么还勉强自已嘛。”华子有些明白肖子的郁闷从何而来了，在海边的呐喊又是为了什么！
肖子闭上了眼睛：“睡觉吧。”
华子手上还满是油，纸巾又放在外面，迟疑了好久才鼓足勇气把纸巾拉进来，迅速地擦拭手指后躺下，马上侧身躺着，看到紧闭双眼的肖子。
看着他还在瑟瑟发抖，突然吓得不敢作声，华子自认为经历过北安公寓不少稀奇古怪事，早就把这些事看得淡了，所以才会恶作剧地把肖子放进一间发生过命案的房间里。
但现在，轮到自已受到惊吓了，夜已深，华子丁点睡意也没有，胆颤心惊。
原来身边人发生命案，和不相干的人发生命案，知情与不知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不管睁开眼，闭上眼，华子都能感觉头顶有两条悬着的腿晃来晃去……
肖子明显比自已更焦灼，但他强压着自已不说话，甚至不动弹一下……
所以，他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连开口的打算也没有，华子想到了小卖部的玉红姨，现在过去的话，家里还有人吗？
可是，要独自离开这里走出去，外面的路灯也不算明亮，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别想了，睡觉吧。”
肖子突然开腔了，华子看着他：“肖子，你有十年没回来？”
“嗯。”
“那件被我洗掉的高中校服……”
“是我的。”
华子差点咬破自已的舌头，那校服不会……
“你在想什么，基本上都是对的。”
“那你吃的药也和这件事有关？”
“我有PTSD，不知道的可以百度，至于到了什么程度，一年没复诊，我自已也不清楚。”
肖子的语气异常沉静，这反倒惹得华子尴尬了，自已像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八卦多舌妇。
“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可以回公寓。”
“天都黑了你和我说这个？”
华子彻底恼了：“肖子，楚萧知道的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不知道，我不服。”
明明自已才是肖子的救命恩人吧？
这享受的待遇根本不一样，差别对待！
“楚萧带来的人是当年负责我母亲案子的警官，叫刘军，十年前，我和他打过交道。”
十年前的负责人还来找肖子，难道是？
“案子一直没破？”
“没有。”
“那家伙是准备再拿出来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