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非理性的，也是盲目的。”
谢雨欣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恢复了冷静，她从容不怕的如此解释道。
“你果然侮辱我的智商。”
苏煦失望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谢小姐，我从未因为你未婚先孕而轻视你，对你我既没有成见也没有偏见，然而你却侮辱我的智商。”
“事实就是事实。”
谢雨欣紧紧抿起了嘴唇。
“起初我就有点怀疑，任雅柔任大小姐的某一位闺蜜，竟然会心甘情愿给别人当小三？为此我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查，结果显示——谢小姐你，应该不是那种会去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退一步来讲，即便你要当小三，也不至于会给王惠民那种逗逼当小三。”
苏煦有条不紊说道：“谢小姐，你也是明珠影校毕业的，算起来你是我的学姐，那么你应当知道——在表演学院，有一门学科叫做微表情心理学，属于选修科目，很不凑巧，我刚好学习过这门学科。学姐，这里我就不绕弯子，我认为你在说谎，我认为你没有当小三。”
“是吗？你倒是看得起我。”
谢雨欣冷冷说道。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没有当小三，既然你不是王惠民的女人，宁丽丽为何坚持要让你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呢？你怀孕了，关她什么事？宁丽丽为何要多管闲事，而且还管得这么出格？不合逻辑嘛！这是第一方面，从另一方面来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会让你心甘情愿为他打掩护打到这种程度呢？”
苏煦微微笑了笑，淡然说道：“他必然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最起码，是能够让你这种明珠本地闺秀倾心的那种男人，与此同时，此人必然与宁丽丽有关，而且关系是实质上的，而非感情上的。假如是宁丽丽圈养的某个男宠作的孽，那么首先遭殃的应该是那个没脑子的男宠，而不应该是针对你。分析到这里，一切隐藏的真相，就已经水落石出了。导致你怀孕的男人，与宁丽丽有着血缘关系，事实上他正是宁丽丽的儿子——王丰伟其人。谢小姐，你的确坏了王家的种，但却不是王惠民的，而是王丰伟的。”
谢雨欣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扶着桌角，似乎已有些站立不稳：“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有个朋友，一个亦师亦友的朋友，我相信他的判断力。他认为，王惠民确实是一个胆大妄为之徒，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专精于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货色，王惠民可以欺压任何人，但他惟独不敢在宁丽丽面前翻天。事实上，王惠民在事业上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离不开宁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苏煦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慢慢摇头道：“当然，这些秘辛，你没必要知道。学姐，你只须明白，你可以对任何人瞒天过海，但你不该骗我，因为，现在我是来对你施以援手的人。”
“施以援手？苏煦，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
谢雨欣蹙眉说道。
“似乎你对你自己的眼光，挺自信的啊。”
苏煦慢条斯理说道：“那么你之前有没有预见到，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当今之世，几乎所有的孕妇，在生养小孩这方面，都能得到上一代的帮助，而你则属于极少数的那一类女人。”
“更多的女孩会选择打掉婴儿。”
谢雨欣冷漠说道。
“噢！这样一来，相较而言，你反倒显得伟大了些许？”
苏煦笑道：“其实，伟大和愚蠢，两者并不矛盾。”
谢雨欣撇过脸，她有些受不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了。
尖酸刻薄，不足以形容此人，他简直就是个恶魔嘛！
“Sorry，sorry。”
苏煦轻声致歉，说道：“如我刚才所言，谢小姐，我对你绝无半分轻视之意，是你先质疑我帮助你的动机不纯，我才稍微反击一下的。我这个人是很小气的，任雅柔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一点？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反之，同理。”
“她只说你有本事，倒是没有提到过你的小心眼。据我所知，小心眼的人，必然成不了大事。”
谢雨欣恨恨说道。
“嗯，你说得没错，小心眼的人的确成不了大事，我这辈子，也没打算成就什么大事。大心眼也未必一定能成大事，据我所知，真正大心眼的人，都住在庙里吃斋念佛呢。”
苏煦淡然说道：“搞出什么足以载入史册的壮举，或者成就一番改变全国甚至世界的伟业？不好意思，这些高大上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曾想过。珍惜那些善待我的人，弃绝那些轻视我的人，当今之世，人的一生，有能力做到这两点小事，便已足够了。谢小姐，我尊重你，相对应的，也请你不要看不起我。”
谢雨欣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诚然，苏煦的确没有以带着偏见的有色眼光看待自己，可是在苏煦的目光之中，同样也不包含有半点的同情与关心。
一方面，他的措辞是诚恳的，另一方面，他的语气却是漠然的。
苏煦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真的只是因为打算给任雅柔一个面子？
对此，谢雨欣完全想不通，也猜不透。
“说说条件，我考虑考虑。”
谢雨欣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她非常明白这一点，当她如此表态之后，在苏煦的面前，她的姿态便彻底转为了被动。
即便如此，谢雨欣也抵御不了眼前的诱惑，很显然：苏煦方才做出的那些保证，他是完全有能力执行到位的。
对于一名怀有身孕的女人来说，没有钱，无异于堕入深渊。
“不难。你失踪就好。”
苏煦见谢雨欣的神色瞬间变得惊恐，不禁笑了起来，解释道：“只是失踪而已，你别怕。我安排你离开明珠，去临安居住，那儿有着全国数一数二的湖光山色，是个好去处，你将不愁钱花，衣食无忧，你甚至可以重头开始你崭新的人生，生完孩子还能保持好身材的女人大有人在，这点你不必担心，而且我会花钱养你，无论你想不想上班，都不会存在经济方面的问题。衣若鲜可显其相，食若美可增其神，住若定可温其心，行若疾可助其兴，我出资解决你的衣食住行，你可以成为白富美甚至万人迷，而条件只有这么一项——你与你过去的人生，一刀两断。连家人都可以舍弃的你，这么一点决断力，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彻底消失？”
谢雨欣怔住了。
此前，她从未考虑过一点，也从未意识到事情竟会发展至此等田地。
“换手机号，换微信号，换QQ，换微博……所有的一切，通通重新开始，我会在临安购置一套房产，你住，但不挂你的名字，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你以前那些朋友，闺蜜，包括任雅柔在内，他们都不能知道你的去向。”
苏煦顿了顿，沉声说道：“当然了，王家的人，就更不能了。”
“我离开明珠之后，难道他们还会追究？”
谢雨欣疑惑问道。
“防患于未然。”
苏煦微微颔首道：“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么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我也必须考虑进去。既然我出手帮你，我就要帮忙帮到底。到了临安，安定下来之后，你可以交新的朋友，但关于你此前的这段人生，你必须只字不提。只有这样，我才能百分之百保障你们母子平安。”
“这些，似乎也属于帮助我的那一部分吧。苏煦，你这边，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条件？”
谢雨欣感到十分困惑，她轻声问道：“你真的打算，无条件的出钱养我们母子两个人？”
“不仅出钱，还会出力。择一城而终老，说着轻巧，其实不仅仅只是钱的事情，在一座新的城市定居，许许多多关节都需要去打通。当然，这些，我都会负责替你全程打点好。谢女士，你只需要无忧无虑开始你新的人生，就行了。”
苏煦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平和说道：“学姐，你意下如何？只要你同意和过去一刀两断，咱们就算是达成协议了。”
“我觉得有鬼。”
谢雨欣坦率说道。
“有鬼？你这房子是凶宅？图便宜也不能租闹鬼的房子啊！”
苏煦吓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谢雨欣“扑哧”一笑，伸手指了指苏煦的胸膛，笑道：“我是说，我怀疑你心里有鬼。”
“怀疑归怀疑，你究竟同不同意？”
苏煦随口问道。
“我想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谢雨欣说道。
“不行。就现在，你就得给我明确答复，而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反悔。我可不想再冒险来一次了，前面不是已经说了么？我和你的这次会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苏煦斩钉截铁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那我就更觉得有鬼了，为什么我和你的这次会面，必须是秘密的？苏煦，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谢雨欣心间疑窦陡生，她当即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苏煦眉峰微微一挑，他摁灭了香烟，清澈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作为一名即将成为母亲的人，竟然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真让人惊讶。接下来我说的，绝非恐吓或者威胁，而是事实。假如你觉得其中有一丝一毫夸大的成分，那麻烦你再仔细想想。不要去试探人性的底线，那将会导致很糟糕的局面。”
苏煦不紧不慢说道：“谢小姐，你知道普通人是怎样看待那些未婚先孕的女孩子么，何况他们以为你是小三，是那种企图以怀孕为筹码，去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我来告诉你吧，在世人眼中，你不如寡妇，甚至也不如鸡。一方面，他们认为你卑贱，看不起你，另一方面，你颇有几分姿色，客观地说，你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王丰伟在这方面鉴赏水平很高，我就不多做评价了。我就当你银行里的存款，足够撑到你孩子出生吧；我也当你有关系够铁的闺蜜，乐意陪伴你去医院生产，然后呢？接下来的种种，才真正是你噩梦的开始。你不仅需要大笔的钱，你还需要有人帮忙办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民政手续，因为你要看护婴儿，所以别的事情你都腾不出手去做，为了将各种问题顺利解决到位，你要么亲自去打点，要么向那些有力人士寻求帮助。对于你这样一个既漂亮又无助同时也卑贱的女孩子，他们会要求得到怎样的回报呢？这，还算是较为理想的结果，虽然你付出了回报，可事情也都办到。然而现实与理想，往往是大相径庭的，事实将会是这样——以你目前的层面，根本无法接触到那些有力人士，你只能接触到一些满嘴跑火车的社会人士，那些鼠辈既无能又无耻，他们首先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你语重心长批判数落一番，随后再把你按在床上使劲折腾一番，最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脏兮兮的零钱，以悲天悯人的关切语气，让你给婴儿买包奶粉，而事实上那点钱连半包进口奶粉都买不到。学姐，你将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取而代之的，是你的人格底线，将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频频刷新，最终你将人间失格，整个人都崩坏。”
谢雨欣怔住了。
毫无疑问，从苏煦口中说出的，是恶魔的语言。
她浑身都在震颤，既是因为激动，也是出于不安。
任雅柔竟然会介绍这么一个恶魔般的人物，来帮助自己？她究竟是本来就没安好心，还是压根儿就瞎了双眼？
“还不明白么？刚开始我就说过了，此刻，你已站在了边缘，正如嗑药的人成瘾的前一刻，以及烂赌鬼在赌疯了的前一刻，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再往前一步便是深渊。学姐你，亦然。”
苏煦心平气和说道：“不带观点，只谈事实。客观公正的说，当今之世，所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不怀好意的跟你玩虚的。只有我，能够给你提供一份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谢小姐，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你大可以认为我是在忽悠你，假如你觉得你在这个世界上，找得到第二个人出来，会真心实意帮助你的，那好——你现在就可以对我说不，我马上就走，绝无二话。”
“我同意，我接受。”
谢雨欣的眼眶之中，泛出了点点泪光。
“好。”
苏煦起身走到谢雨欣身前，伸出三根手指，托起了谢雨欣的下巴，轻描淡写说道：“既然同意，就应该遵守。王丰伟不能知道你是否还活着，更不能知道你身在何处。”
“我懂。”
谢雨欣扬起清丽的脸蛋，鼓起勇气与苏煦如寒星般冷冽的眸子对视，泪珠却是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滚滚淌出。
“我的确怜香惜玉，不过我也有情绪。如果对我违约，后果将比任何一条刑法更严重。”
苏煦最终还是心一软，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谢雨欣，后者索性顾不上矜持了，放声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