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屋内，程实已将苏煦的行李打包好寄往了香川湖碧丰苑，见苏煦过来了，就把近期的工作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惟一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某个瞎子向万事屋委托了一件CASE，那个欺诈组织的头目似乎稍微有些背景。
“先不动，观望观望。”
苏煦摆手道：“其他的业务也都停掉，这阵子手忙脚乱的，该把事情都好好捋一捋了。”
“那瞎子对那件CASE，催得挺紧的。”程实解释道。
“整个明珠滩除了我们之外，他还能找谁？人家既然敢骗，必然就吃得下那些钱，他急，可以啊，你说可以把订金退给他，他爱找谁找谁去。”
苏煦不悦道：“那小子不光眼瞎，心也瞎，以为谁都是他爹，他一哭，我还真就得去哄？”
“明白了。我估计他不会要求退款……”
程实由衷叹道：“昨天他来的时候，我在楼上瞧了一眼，挺可怜的一个人，原本长得挺周正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瞎了呢……可惜了。”
“是啊，挺可惜的。”
苏煦悠然笑了笑。
“苏总，您有什么指示？”
程实不再大发感慨，直接问了。
“什么什么指示？”
苏煦一愣。
“您说要把万事屋的业务都停掉，肯定是有事吧……”
程实望着苏煦。
“哦，指示嘛，倒也算不上指示……”
苏煦沉吟片刻，把他昨天去刘建文家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总结道：“这个牛，我已经吹出去了，而且还吹上了天，但是光吹牛不行，我得把这个牛逼圆上才行，光说不练假把式啊，你说对吧，程总？”
程实默然，没接腔。
苏煦不以为意，继续道：“我一个大三的学生，念的不是商学院，学的也不是金融，你要问我鸿瑞董事会这段时间在酝酿着什么名堂，我还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管理层在鼓捣些什么鬼蜮伎俩，我一样也是被蒙在鼓里，明着跟你讲——我一个新人，又是出了名的跟杨总监走得近的人，属于刘先生的嫡系，他们孤立我很正常，我也不指望付向荣真的为我站台，付向荣跟我一样眼高于顶，除了刘先生本人压得住他，明珠滩再没有第二个人敢放心大胆任用此人，我若找付向荣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项飞？唉，他跟杨总监差不多，一个只懂法律，一个只懂财务，指望他能对时局洞若观火了若指掌，那也是白日做梦。程总，我掏心挖肺的跟你讲，你刚才说人家瞎子很可怜，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现在……跟瞎子没有什么两样。”
程实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看着苏煦，淡定的目光，瞧得苏煦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这样望着我干啥？真以为我全知全能么？唉……全知全能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或许小说里面有，但现实里绝对没有。当个总监，凭领袖气质管理水平打点好一个招商部，问题不大，但要让我站出来充当刘家的中流砥柱，我不够格，我没那种能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苏煦苦笑道：“程总，咱们可是一块儿在陈驰的庄园里吃过木炭火烤肋排的，当时陈驰说我孤掌难鸣在青浦江里掀不起什么风浪，我说只要有你程实在，我就不怕没人给我撑台面，你当时也没有异议吧……”
“是没有异议。”
程实停顿了片刻，轻声道：“我想先讲一个道理。”
“请讲。”
苏煦正襟危坐，做洗耳恭听姿态。
“鸿瑞是庞然大物，无论于国于民，鸿瑞集团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型企业。”
程实双眼注视着苏煦，字斟句酌道：“刘总出了意外，医院方面给出的权威说法是——他康复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这个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煦始终心平气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程实见苏煦没有动怒，放心了一半，继续说道：“刘总持5000万股，既是最大的股东，也是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他的存在，就相当于群龙之首，也就是说，鸿瑞目前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群龙无首的乱象。这样一种糟糕的企业态势，无论对于XXXXX、XXXXXX、XXXXXXX、人民来说，都是极不理想的，股民那边暂且不表，单说实事——鸿瑞原本大有作为，对社会和人民都大为有利，而现在董事会的席位缺失了最重要的一个，鸿瑞没办法像过去那样有策略有方向的去造福社会造福人民……苏总，我的意思是，补上一位新的董事长，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道理我都懂，然后呢？你建议我不管刘家的人？”
苏煦皱眉问道。
“我没有建议，我只是在说明一个事实。”
程实的声音沉着冷静，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当然，苏总如果具备与您学历相匹配的社会责任感的话，你舍小义而成全大义，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不仅具备与我学历相匹配的社会责任感，我还拥有只有在经历了长期社会实践之后才能得到的智慧。”
苏煦淡然道：“与那些象牙塔中的理想主义者不同，我早已切身的了解了这个社会的现实究竟是怎样，而这些严酷的现实……在任何一所大学的图书馆里，都是无论如何都查阅不到的。”
“那么……苏总，现实告诉了您什么呢？”
程实平静问道。
“很简单。补上一位新的董事长，未必会对XXXXX、XXXXXX、XXXXXXX以及人民有利，鸿瑞的乱象肯定不会中止，只会有更多唯利是图的小丑大行其道，接下来的那些权钱交易只会失去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底线，这是往大了说。”
苏煦沉声道：“往小了说，刘家人会遭殃，无论杨若诗也好，刘思怡也好，她们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卑躬屈膝向大人物寻求庇护，要么坚守着空中楼阁一样的可笑自尊心被各类鼠辈肆无忌惮戏弄把玩于股掌之间，至于说羊驼武馆、青荷瑜伽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惟一可以给你一点心理安慰的是，万事屋这一粒食之无味的小芝麻，人家根本就没眼看，也懒得管。”
“看来苏总……果然深明大义。”
程实终于移开了目光，喝了一口早已凉了的茶水，喟然长叹了一声。
“大义什么的，我不懂，帮亲不帮理，倒是真的。”
苏煦轻声道：“你要讲道理，我可以听，但说来说去，我最终只会帮自家人。”
程实站起身，给茶杯加了点热水，他吹了吹热腾腾的水蒸气，慢悠悠地说了六个字：“我认识一个人。”
“你认识一个人，然后呢？”
苏煦的心放下了一半，虽然只是一半，但也比昨天踏实多了。
程实一口气把茶水喝完，缓缓道：“他住的地方有点儿远……走，我带你去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