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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双王照将新月生

……

溶溶的月色笼盖下,那幽深的小巷之中,有一道极不起眼的腐朽木门。穿过这摇摇欲坠的门户,步入其中,前行一段,低头绕过几颗山石,再抬头打量之时,眼前景致焕然一新,竟显露出了一幅常人难以想象的图景……

外示腐朽,暗藏洞天,这便是此处华庭的真实写照。

小桥流水,在朦胧的月色之下,显得如真如幻,四面芝兰映衬,清香馥郁,纵放身与神,浸润其中,倒可比世外仙乡神土,非世人所能长居。

满世的光明之下,尚有日光难以普照之所,更何况此处夜色既昏,而这座神秘的小院俨然又具有山水重重的磅礴气势,花阴石影,不绝如缕。

如此一来,那阳里藏阴,灯下长黑,岂非正合了院落的真?

话说院内寂静非常,除了早出的虫鸣蛙声,便只有风拂嫩叶的沙沙轻响回荡其中……

寂静,缺乏人声的寂寥,与子夜之时弥漫凡间的纯阴,二者相辅相成,营造出来的压抑,就是淡云之后的月色再明亮十倍,亦难以驱除。

这是何人的居所?

闹市之中,为何会隐藏着如此一个充斥的矛盾的所在?

在一处半阴半阳的角落里,一方石台随性摆放,几只石凳散乱一旁,有一道年轻的身影,在这一半的月色之下,屁股半搁在一只斜翘的石凳面上,脑袋如铁球般伏在石台之上,还在左右滚动。

他的双臂在台面上胡乱游走,十指抽搐似地在弹动着,终于一只细高的酒壶才被他的食指触碰得到,探手一翻,就将这只酒壶攥在了手中。

他咕噜轻吼一声,看也不看,颤颤巍巍地将这只酒壶收回,倾斜壶嘴,直到将近于水平,这才有流光溢彩的澄清酒液从壶嘴处流出,滴落到了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的一只酒杯之中……

这番花前月下,美酒当前,本该配有豪迈的清歌,才算是相得益彰,只可惜此处只有一个半死的酒鬼,与铺满了半张台面的残羹冷炙,与只余了半杯不到的美酒。

“咦,怎么就没了……来人,来人,上酒来……”

这人侧过脸来,将酒杯送到唇边,伸舌一舔,再一卷,这半杯酒液当即消失无踪,应是如它的同胞相同下场,一齐进了他的五脏庙中做个轮回。

许是喝得不够爽利,此人脾气哪里还能够藏得住,将酒杯酒壶瓷碟用手臂一扫,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这些珍贵的瓷器便从九霄之上,直坠尘泥……

正在此人美酒下去,胆气起来,任性地洒了回酒疯,在这一半阴半阳角落的阴暗角落之中,如幽灵般浮现出了两道人影,他们身穿小厮衣衫,对望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似是不敢多看石台上狼狈不堪的这人,只花了短短数息功夫,无论是台上台下,焕然一新,就仿如从未被人糟蹋过似的。

紧接着,一阵幽雅的香风弥漫而来,又有几名婉转若仙的女子,手托各色精致菜肴而来,如一阵风似地搁在了已被清空的石台之上,这一切仿佛只在顷刻间便已重获了新生……

“殿下,这是醒酒茶。”

最后一名女子将手中端着的一杯浓茶搁在这名醉客的手边,随着她的众姐妹们如花而去。

“醒酒茶,醒酒茶……呵呵,就是醒了过来,又能如何,前门拒虎未成,后门又来了匹饿狼,醒来何用?还不如醉死,不如醉死……”

这人长久憋在心中的一股鸟气,在酒意的驱动之下,终于如火山喷发而出,他怒极起身,只可惜醉眼惺松,下盘如踩棉花,一时立足未稳,竟有要向后倒去的趋势。

他下意识将双手往前抓去,碰巧让他抓到了石台厚实的边缘,摇晃几下之后,这才勉强站直了身躯。

“哈哈哈哈,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呐,既然你要让我上位当这个太子,那为何要有二叔虎视眈眈?父皇恐怕醒不过来,我已做好准备,正要放手一搏,也好改了傀儡的命运,你又为何要让他回来……噗……咳咳……死在十万大山里不好了吗?为什么要让他回来……还有那桃夭……桃夭……”

此人竟是刘安己,他不知为何会只身藏在这个充斥着矛盾与诡异的地方喝着闷酒,也不知他的心中究竟在想着写什么……

兄弟阋墙,同根相煎,本是天下之大不幸,只是这无边的权力,一颗恋栈权力的痴心,足以引得任何人为之疯狂,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孝悌忠信,都可置之不理。

刘安己将头高高扬起,虚空中的明月已被一片浓云遮蔽,这天地间的黑暗重新降临。

他双眼紧闭,两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渗出,顺着他的面颊流下,在下巴尖融合一处……

“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太子殿下奈何如此。”

一道惋惜的轻叹,在他的耳边响起,刘安己只感觉自己的下巴处有一物伸来,轻轻地将他流下的那颗泪水拭去。

他面色陡变,还不及睁眼,双腿当即向后一蹬,整个人当即便跳到了三丈开外,目光冷厉地盯着方才他所立之处,寒声说道:

“皇叔,你为何会在此处!”

此句虽是质问,可看刘安己的错愕神情,倒是忌惮居多了。

“太子殿下这个问题问得没有道理,新月楼不是你开,也不是我开,他开门做生意,你来得,天下人来得,独独我为何就不能来?”

不消多说,刘安己眼前之人,不是大汉帝国的靠山王,又能是谁?

据这靠山王的所作所为,“枭雄”二字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只是乍见其人,却极难将他的慈眉善目,与那个野心勃勃的阴谋者嘴脸联系起来。

强要形容,也只能说是面若浮云,而人心深似海了……

“你……皇叔你为何要躲在一旁?”

刘安己后背冷汗涔涔,酒早已被惊醒了一半,他回忆起自己方才醉后所吐的真言,也不知眼前之人,究竟听了多少?

“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冤枉了老夫,老夫适才前脚才到,就见你独自在此夜观星象,恐是风沙如眼落泪,才过来替你拭去。”

靠山王解释道。

“那……皇叔你到这新月楼来,究竟所为何事?”

刘安己试探道。

他自然不至于愚蠢到去相信靠山王口中之言,只是难得糊涂,心照不宣,是他能够苟延残喘这些年的无上法宝,他如今羽翼渐成,任谁想要斫下他的头颅,也难免要搭上一条臂膀。

“呵,殿下你来何意,老夫来就是何意。”

靠山王呵呵一笑,轻抚长须,道貌岸然。

刘安己勉强一笑,低头沉吟。

其实这新月楼并非别家寻常之地,乃是世间实力绝强的一处杀手组织,当然只将它归于杀手一行,无疑是有些武断,因为这新月楼,除了出售些杀人的刀剑之外,但凡在天下能够寻找到的东西,譬如风花雪月,美味佳肴,在其中皆能寻找到足够的门路……

“观花赏月,小酌几杯而已。”

初时的惊骇过后,刘安己终于镇定下来,淡淡说道。

“老夫此来,亦是观花赏月,小酌几杯……”

靠山王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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