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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些戏文里的东西，说的难道就是我吗？”
小刀喃喃自语着。
“本就不是该你起的高楼，本就不是该你宴的宾客，难道不该拆了？不该散了？”
张局漠然说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刀心中惶惶然，他想不通透，为何这时空管理局，非要等他建立起了一定的根基之后，才来行收割之举？若在风起之时，便抚平冷热，岂不能少了许多难以排遣的遗憾？
“你也不需心怀不甘，这充其量只是一场拆迁，回去之后，你就是引进人才。”
沉吟片刻，许是有些不忍，张局又补充道。
“啊！”
小刀猛地抬起了头来。
“张局爷爷，额师父说过，世间一切，只在缘起缘灭之间，缘起则聚，缘灭则散，一切种种，皆合自然。额相信张局爷爷和这位小刀哥来到我们这儿，都是有缘由的。天地寰宇之间，冥冥之中，皆早有定数，你们来了，正是因为合该你们来，而不是意外使然。”
谁知，波罗蜜旁听了半晌，忽然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
“哦……”
张局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初在蓬莱与他初见之时，他就已知这小和尚的不凡，可这不凡，更多只在念诵经文之上，此时方知，他的世界观，也与常人有着迥然的差异。
圣人有言智者不惑，张局不敢妄称自己就是一个智者，其实他早有疑惑，时空管理局虽然勉强可算是掌握了穿梭时空的技术，可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已……
他不明白宇宙之间，为何会存在这诸多的时空，而且这每一个时空的界限，居然还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打破、穿透、乃至于转移。
人与物，因此而跨越时空的隔阂，跳出旧有牢笼，进入一片崭新的天地。
凡事追根究底，是他在求学之初便已养成的习惯，时至今日依然未改，所以他曾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来寻找这其中深埋着的原因，无论在新兴的科学上，还是自古传承的宗教神学之上，他都曾有涉猎。
赵局曾经说过，凡事必有一个答案，也只有一个答案，在诸多佛典之中，曾描述过一个广袤无边的天地，在这个无边玄妙的天地之中，存在着恒河沙数的世界，由大到小依次可分为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
这无数个世界，难道就是他们时空的分野？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某个天纵之才，能够凭借着大智慧来解开这个困扰了他和其他人许久的难题吧？
他们这些外时空的人贸然来到神州，究竟是天之正道，冥冥之中自有的定数，还是秩序之外的紊乱，是需要矫正的错误？
换句话说，各时空间的交流，导致各时空的自然进程被打破，究竟是诸天寰宇为一整体的体现，还是诸天寰宇中各平行时空线的偶然交汇？
直接地说，无论是小刀，或是龙澳田等人的到来，究竟是正当的？还是不正当的？究竟是宇宙运行的必然，还是需要弥补的偶然？
龙澳田此人无需多说，罪恶多端，无论在哪个时空，也必须解手必要的制裁……那小刀呢？非法集众？破环盐铁官营的铁律？
张局自哂！
在这条不见未来的险途之中行走，谁也没有生具慧眼，谁也不能拨开这重重迷雾，看到极久远之后的未来。
所有有关之人，仅仅只是凭借着极为表观的逻辑，就断言了此事的不当，却无法解释其中最为深沉的本质。
这，究竟是天之正义，还是人之谬误？
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人之为人，凭何胆敢把握天道？人之为人，无所不能的上天啊，为何要降此大任于柔弱的双肩？
“若说我们的到来，干扰了这个时空的自然进程，那么你们的到来，岂非同样如此？”
在张局默然，陷入沉思之际，原本一脸沮丧的小刀恢复了些神采，突然开口分辩道，
“况且，那所谓的自然进程，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哪里有自然？走出来的，才叫自然，走出来的，才叫命运。”
在波罗蜜的言语启发之下，张局所能想到的，像小刀这样技术极熟，深谙逻辑之人，自然不会半点也想不到。
“哼！强词夺理！”
被那小刀一呛，张局一时语塞，踌躇半晌，他一声厉喝，将双臂一甩，背过身去，闷闷不再作声。
其实在小刀的心中，并非未曾转过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念头，只是这一想法虽然诱人，一经迸出，就被他毫不耽搁地打散。
且不说那时空管理局所掌握的种种高科技手段如何，单说张局竟能不声不响地独自一人穿过重重守卫前来缉拿自己，就绝非等闲之人，自己若是当真做了这种不合时宜之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其实，早在他们那个时空之中，就有网间流言，说是正是因为国家有幸得了某域外天顶星人的科技，才能突破重重技术阻挠，寻得穿梭时空之法，否则以当时地球上的科技，是远远不及的。
“我不绑你，你自己跟我走，等时候差不多，我再带你回去原来的时空。”
张局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在这短短时间的言语交锋之中，他忽然感到有些心烦意燥，这是一种代表着软弱与妥协的情绪，他几乎已经淡忘了这种负面的情绪。
“那……其他人呢？”
小刀脸色一垮，不过既已东窗事发，于他而言，至多不过一死，有何可怕？他唯一牵挂不下的，只是他在这儿所建立的基业，所带领的人。
张局冷冷地瞥了小刀一眼，那饱含着威严气息的眼神，哪里是沉醉于技术的小刀所能够抵挡，曾经首辅、如今局长的威势，绝不容小觑。
“哼，其余人等，暂且先不处理，不过你得好好告诫他们，这段时间之内，他们绝不可在外招摇，否则……”
张局话间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小刀只好唯唯。
“波罗蜜小和尚，你……”
波罗蜜始终一脸宁静地站立一旁，而不知神游何方，直到张局再来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你很好！”
丢下这三个含义不明的音节，大受触动的张局拉开屋门，背着双手，当先一步跨了出去。
小刀深怕外面之人不明利害，与他动起手来，哪里还敢怠慢，脚步紧随着窜了出去……
他将张局的意思原封不动地交代了下去，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张局身后，随他走出了这片贫民居住区，走向了那未知的远方。
波罗蜜见他们二人走远，摸摸光头，左右瞅瞅，见那层层叠叠，堆满了全仓的盐袋，才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