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苏运昌扶着高玉丽坐在桥栏上，问道。
“没事！没事！”高玉丽摆着手，同时也感谢地道：“幸亏看到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
“这大雪天的，路上那么滑，你的车技又不好，为什么非要骑着车出来呢？”苏运昌问道。
高玉丽道：“刚才我的一个学生跑到我家里来告诉我，说学校里出了事，所以我急着要往学校里去，就骑着车出来。”她说着，忽然看着苏运昌，问道：“运昌，你的车骑得怎么样？”
苏运昌还没有开口，李虎便笑着道：“我哥的车骑得可好了，他可以不扶着把骑出老远。”
的确，在他们的游击里是有一辆洋车，而那辆洋车也几乎成了苏运昌的专驾，方便他往来于军区指挥部与游击队之间，李虎的话倒是没有半分的虚假。
苏运昌还想要说不会呢，因为在这边，洋车也算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买的起的。
见到赵虎这么一说，苏运昌只好点着头，道：“还算是会吧！”
“那你能骑着车带我去草厂小学吗？”高玉丽恳求着。
“这么急呀？”苏运昌有些为难地看着李虎，他们本来是要去拜访一些人的。
“当然急，只怕晚了会出人命的！”高玉丽一本正经地道。
李虎笑了笑，道：“那这样吧，哥，你就带着高小姐去，我先在附近转转。”
“好吧！”苏运昌只得点头。
当下，苏运昌骑着车，后面的车架上驮着高玉丽，踏着还有些积雪的大路，向着草厂村的方向骑去。
仿佛是害怕会从车上掉下来，高玉丽侧坐在后车架上，一只胳膊紧紧的抱着苏运昌的腰，这令苏运昌有些脸红，但是却又觉得有些兴奋。
骑了一段路，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丽丽，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急忙忙的？”
“还不是那个教日语的曹胖子！”
“曹胖子？”苏运昌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高玉丽道：“他是草厂小学里唯一从县里派来的日语老师，比杨校长还要牛。不允许任何说一句东洋人不好的话。刚才那个学生跑到我家里来，告诉我，说他又把五年级的两个孩子打得要死了，别人都不敢拦。”
“难道连杨校长也不敢拦吗？”
“杨校长就是一个老好人，不敢得罪他。不过，今天杨校长不在，他去县里给大家伙要钱去了。上一次有一个姓刘的老师就说了一句，鬼子话还是不要学了，他听到了，马上告到了上面去，分驻所的于所长亲自跑到学校把刘老师抓了起来，送到了县的宪兵队去，到现在还被关在那里没有放出来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就是一个大汉奸呀！”苏运昌忍不住地叫道。
“是！可是没有人敢说！”高玉丽道。
“那你为什么不怕他呢？”苏运昌问。
高玉丽道：“我爹是这边维持会的会长，我哥也是宪兵队的翻译，他不敢得罪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苏运昌点着头。
五里多路，很快就到了。
草厂小学正处在漷县与草厂两个村之间，稍微靠近草厂村，所以大家都叫作草厂小学，其实这个小学是一个正规的县办小学，在县里的名称是漷县小学。周边村镇里，也只有这么一所小学，所以学生倒是不少，有五六百个学生。
所谓的小学，也只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盖着几排敞亮的瓦房，不过，不同于普通人家，这些房子都是用青砖砌起来的，并不是土坯。
刚刚来到学校的大门口，看大门的一位年约五十岁的老头子便跑了出来，一见到高玉丽，马上叫着：“高老师，你可算来了，快去五一班看看吧。”
听到此话，高玉丽也不及与苏运昌多说，从洋车的后架上跳下来，快步向学校里面跑去。
苏运昌把洋车支在了学校的门口，请这位看门人帮着照看，也跟着跑了进去。
越过了一排房之后，在第二排房的左边第一间教室门口，正有几个人围在门口，却没有人敢进去。
高玉丽分开人众，已然闯了进去。
等苏运昌来到了教室的门口，向里面望去的时候，就见到两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子，被脱光了上衣，在寒冷的冬天里露着光光而瘦弱的身子，那身上被教鞭抽得到处都是红色的血印，缩在墙角瑟瑟地发抖。
在两个孩子的边上，站着一个矮矮胖胖、戴着圆边眼镜的男子，这个男人大约在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肥头大耳，只是那眼睛却小得出奇，若不是他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幅眼镜，看上去就跟猪头一样。
他手里拿着一根教鞭，好像是在训斥猪狗一样得，正训斥着缩在墙角处的两个男孩子。而教室里，还有二十多个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教室前面这几个人。
苏运昌想，这个家伙，就是那个曹胖子吧。
高玉丽已然闯进了教室，蓸胖子也感觉出来，回过头不由得叫道：“高老师，你今天不是没课休息吗？怎么也跑来上班了？”
高玉丽也不搭话，冲到了两个孩子的面前，从课桌上把他们的棉袄拿起，让两个孩子穿在身上，同时让他们靠近火炉去烤烤火。这才转身面对着曹胖子。
“曹老师，你枉为师表，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得去手？”高玉丽愤怒着。
曹胖子不以为然，道：“这两个学生不好好念书，不打不成器！”
“那是因为你无能！”高玉丽不给他一丝的好话：“为什么别的老师教的时候，学生们都学得好好的？怎么偏偏你的课学生们就不爱听呢？”
这一句话，却也正说到了曹胖子的痛处，的确，这些学生对他的课提不起一点儿的兴趣来，若不是因为县里面强制要每个学校都开办日语课，他这个半调子的日语老师，根本就找不到从业的地方，连宪兵队的翻译都不要他。
曹胖子怔了一下，随即便又恼怒起来，恨恨地对着高玉丽道：“我怎么上课，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这个心。你还是先操操自己的心吧，这么老的姑娘了，连个婆家都没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你——”高玉丽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确如她这般年岁的女人，早就生儿育女了，而她待嫁闺中，仿佛是没人要一样。
“我怎么了？难道说得不对吗？”曹肚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又道：“这世上只有两种女人没有人要，一个是破鞋，一个是石女！”
他的话刚刚说完，高玉丽猛地挥起手臂来，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声音惊得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教室里的那些孩子们，分明脸上带着痛快而兴奋的表情来，好像早就恨不能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