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紫苏搭上脉没多久就笑着对曲清歌道：“恭喜太子妃娘娘，你的孩子很健康！”于紫苏满脸笑意，看着曲清歌的眼眸异常温柔。
“啊……”曲清歌眨眼：于紫苏说的不是她怀上了，而是直接说她的孩子很健康，这是……
曲清歌不信邪地自己把了把脉，她虽然不擅医术，可把个脉也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依然什么都没有把出来，可是于紫苏却说，她真的怀上孩子了，怎么可能？
她抬眸看一眼于紫苏，以眼神相询甚至还在幽幽地暗示她，千万不要因为要救她，而胡说八道，这可是当着东越皇帝和明宁雅的面。
她如果乱说，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不可能！”果然于紫苏的话一落音，明夫人就尖着嗓子否定，她的声音苍老又带着几分冷厉，听得众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且她还十分激动地，纤长的枯指直直地指向曲清歌。
要不是她面前的暗卫和卫士拦住明宁雅的话，她一定已经扑到了曲清歌身上，她不信这个邪，她要亲自把她的脉搏，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在和于紫苏二人串谋好了撒谎。
毕竟他们都是大梁人，而且都跟自己有仇，她很难相信她们两个人没有动手脚。
“哦，怎么不可能？”于紫苏清秀商讨的脸上神情温柔，眼神认真，极其具有可信性。
她的医术她当然有信心，但是明宁雅刚刚的语气实在太过肯定，好似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诊断，她都知道曲清歌没有怀孕！
她这么肯定的原因何在？久经内宅争斗的于紫苏很快便听出了问题……
虽然她沉迷医术，平日里的圈子很小，但是因着她是大夫的缘故，以前还未混出名头的时候，也是每日里都会去后宅之中替人看诊，女人之间的问题，最多的就是子嗣！
她经常诊治的就是这家后院的女主子喜怀孩子，可没过多久，那家的女主子就把孩子弄掉了，甚至还会落下终生不孕的毛病。
期间的猫腻和阴谋自是不必多说，定是有人下了药，不然好好地怀着一个孩子不蹦又不跳的，不会突然不见了，更不会害得人不孕不育。
而此时明宁雅的语气实在太能说明问题了，她下意识追问。
不过明宁雅是个老油条，于紫苏的社会经验和经历过的事在她面前不值一提。她话语里表现出来的急切的想要探话的意境也很快被她揣摸透彻了。
她当然不会上当，而是避重就轻：“刚刚这两位嬷嬷可是都已经说过了，她没有孩子！你这样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是觉得自己是大梁人，我们东越拿你没办法吗？”
惹怒了她，她可不是一个讲究规矩之人，但凡挡她路者都得死，谁也不能例外，她犀利的眼眸在殿中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曲清歌身上。
她挥手，让两个稳婆上前去探脉。
这一次，她就要一次性弄个清楚明白，也让皇帝再也找不到袒护他们的理由。
曲清歌双眼充满疑惑地看着于紫苏，看她朝自己点头，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她自己也没有号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于紫苏敢那样打包票，可能就算她没有怀上，她也有办法让别人诊到她怀上了，她可是神医！
她犹豫着，还是把手伸了出去，两个嬷嬷一边一个，粗鲁的拖住了她的手。
“嘶……”曲清歌受不住她们突如其来的强硬，手腕生生扭了一下，她皮肤细嫩，这般一摩擦，手腕上都打上了印迹。
梁玦回头看到，怒从心起，揪住那个下狠手的稳婆，直接扔到了殿外，撞到了廊前的柱子上，摔得她径直昏死过去。
明宁雅一见急了，但是很快却又缓和下来了，梁玦越是这样，就越能说明问题，曲清歌她死定了！
她握紧拳头，脸上渐渐生出了一丝势在必得。
稳婆也不是个多内行的人，这脉相她是真的把不出来，而且再看这场中的形势，自家那边的主子，也不希望她有孕，她退开三步，等到离得梁玦这尊大煞神远了之后才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明夫人，太子妃娘娘……的确没有身孕！”
有孕者的脉搏如跳珠，手一放上去，就似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状，可刚刚她所诊之脉，别说孩子了，就连太子妃自己都是弱得不行，要不是她看着她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娇美人儿，还以为她诊的脉搏已经是个七老八十的行将就木老太婆的脉搏。
“来人，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太婆给本宫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梁玦挥手。
死老太婆！
“你……住手，梁玦，你已经杀掉了一个稳婆，别想着连这个也一并杀了……”明宁雅话音未落，梁玦手臂一动，刚刚那个还活生生地稳婆已经倒地而亡。
而他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嘴角噙着悠然地笑，目光凉凉地看着众人。
“你……梁屹之……你好大的胆子！”明宁雅瞪着双眸，细小的眼眸里好似突然被风吹灭的蜡烛，光彩一下子没了，她半晌回过神来，梁玦当着她和皇帝的面，连杀她两人，她咬着牙恨声道：“我告诉你，就算你连着这个弄死了，这样的稳婆我们东越多的是，总有人还是会诊出来你的太子妃根本没有怀孕！”
就是这么一件简单到极致的事情，把个脉就能说清楚的，可就是因为梁玦的阻拦，一个会儿用眼神瞪人，一会儿又动手杀人，弄得这般复杂。
她甚至怀疑，她现在要是再找几个稳婆来，恐怕她们若是知道前面两个稳婆的事，就都不敢说实话了。
她看着明武帝，他坐在高台上的身影不动如山，好像刚刚梁玦杀人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看到似的，眼皮子都不曾抖动一下。
“皇兄，你也看到了吧，太子他根本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梁玦是真的翅膀硬了，以前他也无数次想要抵挡她，但是没有哪一次是他敢这样当着她的面，在明面上杀了她的人。
都是因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明宁雅枯瘦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恨意绵绵而来。
梁玦除了刚刚杀人的时候身形动了一下，一直定定地站在那里，像一堵无法攀爬的墙强势地立在曲清歌面前。
曲清歌整个人呆愣当场，刚刚梁玦杀人，她就在他的身后，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手一动，很快就取了她的命。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并不是同情那个稳婆，她只是被梁玦的决绝打动了。
于紫苏赞许地看了一眼梁玦，悄悄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淡淡地道：“偌大个东越，连个大夫都没有了吗？请些七姑八婆的人来折腾我们太子妃娘娘？”
“请太医！”明宁雅恨声咬牙。
这次她看梁玦再敢动手杀人？
可场中所有人都呆愣愣的，淡淡地血腥味一阵阵涌起，曲清歌看着那人躺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似是死不瞑目。
她脖颈上的血流出来，污了一地，她看着那鲜红火热的血慢慢地空气中凝固，然后散发出一阵阵的气味。
“呕……”她无法控制的呕吐。
“清歌！”梁玦终于动了，他转身抱住她，知道她有些怕血，他低沉地指挥着宫人把地板重新清洗干净。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期间明武帝觉得这样的沉默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想说些什么却被明夫人一个眼神打断，只因她觉得现在这场面并不适合说任何话：“要是皇兄真的想聊什么，我看不如就把你的暗卫全都调来！”
她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这里应该会爆发一场大战。
曲清歌是绝对不可能怀孕的，可看刚刚梁玦那番护得死死的架势，等到太医一到，诊出了什么，他肯定也会毫不留情的动手。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一向糊涂的明武帝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明白起来，他睁着一双时而浑浊，又时而清醒的眼睛看着梁玦。
梁玦冷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眸底深处对于他的凝视还是给予了一定的尊重，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可唯独这个老人没有过！
他是以东越和亲大梁以故长公主孩子的名义回到东越，他也只让他出示了他的身份证明，查看了身上的印记，在明宁雅的干涉下便十分愉快地把太子之位传给了他，甚至没有任何波折。
当然，上辈子的他以为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可是当他日日置身血染之间蓦然回首才知道，在有些人的眼中，这所谓的东越太子之位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缺少一把刀锋尖利的兵刃，更缺少位狠得下心肠，只会冷血杀人的战争机器。
上辈子他替他们收割了南诏，灭掉了大梁，甚至就连最北边的北狄也没能幸免，最终他们都倒在他的铁骑大军的铁蹄之下。
他回到东越在所有的人都为他庆祝胜利之时，他在庆功宴上却被明宁雅敬过来的一杯毒酒杀死，他们卑鄙的窃取了他种下的胜利果实。
他死在了庆功宴上，被明宁雅假惺惺地追封为明神武皇帝。
这辈子，他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什么打击南诏，攻陷大梁，只有他想他才会去干，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除掉他们——他上辈子的仇人。
幸好这般压抑到极致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终于等来了太医，因为明武帝的吩咐，几乎是整个太医院全力而出，原本还算宽敞的大殿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的太医，便顿时显得有了几分拥挤。
明武帝打算让侍卫指挥着他们一个个进来探脉，梁玦却不许。
“这是本宫的太子妃，岂是他们能随意诊的？”
商量了一会儿，终于达成协议，允许他们推举出来五个医术最厉害的人进来为清歌诊脉。
五个公认妇科圣手被推进大殿，开始人多倒是没觉得，此时一看却见殿内集结了整个东越最为贵重的人，他们一迭声行礼，尔后被引到曲清歌面前。
“你们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着，不许有半分错诊！”明宁雅冷冷地警告。
梁玦不说话，可他盯在五人身上的目光泛着一阵阵寒意，几人一过眼神，皆颤抖着。
曲清歌有些担心的看着梁玦，万一他们诊出……
她直到现在也还是认为于紫苏只是为了保护她才那样说的，现在正儿八经的太医到了，他们肯定会……
梁玦握紧她手手轻轻拍着给她勇气：“别怕，一切有我！”他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
曲清歌清亮的眼眸瞬间透亮，她凤眸轻眨：“嗯！”
太医原本悬丝诊脉，可一个个摇头晃脑，于紫苏悄悄建议曲清歌让他们直接诊。
梁玦看着于紫苏眼中的自信，握住曲清歌的手再次紧了紧抬手同意了：这回就快多了，太医院院正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朗声道：“回禀皇上，太子殿下，明夫人，太子妃娘娘的确有孕在身！”
“对，没错，不过一月有余，脉搏极细，恐怕一般人不易察觉！”
“什么……”明夫人尖声斥责，同时幽幽地看向梁玦。
“怎么可能?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有孕，南诏的绝育药……”说到此明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个女人居然真的……她的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你送的鞋垫……有问题我早就知道了！”曲清歌站起身。
“你……不错嘛！”明宁雅眼见着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不带怕的，反而瞪着眼睛看着众人一身黑沉的气息越来越浓烈，身上带着的气息不像活人，冷厉幽沉的眼眸盯得人瘆得慌。
“屹之，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儿，不管这个女人有没有身孕，她也只能是我的！否则你自己的事情……”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她一惯有的阴沉与淡定，可曲清歌却明明从她那双细长的黑眸中看出了杀气。
这回她是真的对梁玦动了杀心。
“我养你多年，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若是不想让你的秘密全都暴露的话最好听话，女人如衣，穿着新的才好看！”
梁玦眼皮轻轻跳动着，确如明宁雅所说，她养他多年，他的秘密……
可他却不会再怕她，他挥手：“恐怕明夫人要失望了！”
雷音已经捧着一堆高高的账册进来了，最上面的那层扉页上赫然写着盐铁二字。
明宁雅一看，身形一晃顿时要摔倒在地，阴沉的脸色越发黑沉，她闭上眼眸恨恨瞪着梁玦。
“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
早知他是这样狼子野心之人，在他刚刚被抱回东越之时，她当时就应该把他掐死，可她偏偏听了皇兄的话留下了他的命，结果他根本就是来跟她作对的。
梁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她眼里，他只有像上辈子那样听她的吩咐才算是有情有义吧，只可惜抚养之恩再大，一辈子也够还了，这辈子他是属于清歌的，谁想伤她，他必万倍待之！
“你敢掀开，就别想再做东越的太子！”明夫人素来做惯了上位者，皇帝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摆设，她何曾怕过谁？就算此刻梁玦捏着她的命门，她也依然胆气十足，声音冷厉的警告。
“恐怕这不是夫人说了算的，是吧，父皇！”梁玦笑得一派轻松悠然。
曲清歌心头却一阵揪紧，这是梁玦发怒的前兆，她早就知道，他这样的人越是表现得温和淡定的时候，就是他要下狠手了，就像刚才他在淡然一笑间就结果稳婆的命，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预兆，谁也没有想过突然就会有一个人死在面前。
但他的确那样做了，而且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接下来他又会做什么，怎么做？没有人能够堪破，只知道，今日的梁玦尤其的不同，身上似是煞神附体，凶狠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