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既不是天花，那是何症？又是何人医治好的？”张大夫问。
院门口人影一闪，鲁大夫快步进来了。
伊心笑着道：“说曹操曹操到，我当时发的是水疱，就是这位鲁大夫替我治好的。”
张大夫就惊讶的回头，来人身量中等，年约四十，方脸，面色严峻，身着灰褐色葛棉袄，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张大夫。”鲁大夫先行礼。
张大夫也拱手行礼，“鲁大夫。”
而谭氏则在纳闷，自己没有请过鲁大夫啊，他怎么也来了？
小张大夫忍不住道：“赵太太，一家病不找两家瞧，你怎么还另请了大夫？”
鲁大夫没什么表情，张大夫脸上却觉得有些挂不住，虽然规矩是如此，但你治不好，还不许人家另外请大夫吗？
而谭氏疑惑道：“我并没有请啊！”
“是我请的。”伊心在旁边插了一句。
谭氏立即脸黑如锅底，怎么哪哪都有她阴魂不散？她凭什么多管闲事？谁让她去请了？到底有没有安好心？
又听伊心道：“是昕弟拜托我去请的，因为张大夫说过，姨母这病症像是新症，昕弟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所以让我昨日出门时，顺便去请了鲁师伯今日过来。”
这是儿子的孝心，谭氏就没话说了。可心里还是有些埋怨，怎么都不提前跟她说一声？家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叫了伊心去请？谁知道伊心有没有暗地里做什么手脚！
张大夫道：“赵公子想得周到，确实如此。鲁大夫请！”
鲁大夫做了谦让姿势，先让张大夫进了门，自己才随在其后进来。
没有过多寒暄，谭氏摒退下人们，会诊就开始了。
现在是冬天，谭氏这一身可痛苦死了。本来不就方便着衣，可房间里地龙哪怕烧得再热，也不能能穿着单衣吧？而且还每隔三四个时辰就得脱一次衣服擦药，这简直让她生不如死。
谭氏只撩起袖子，手腕、手心手背的情况就让人见之倒吸一口凉气。
人们常说什么人坏得流脓，说的就是谭氏这种情况吧？
饶是张大夫见多识广，鲁大夫万年冰山脸，也在看到后，微微变色。
而小张大夫是已经忍不住扑到一旁去呕吐去了。
谭氏则尴尬得要命，如果地上有洞的话，她早就钻进去了。
伊心当然也是被赶出去的那一批人。看到小张大夫的表现，暗暗感叹，这又是另外一个赵厚朴吧？
张大夫和鲁大夫两人面面相觑，谭氏的情况比前两日张大夫初次来诊时，又严重了，比鲁大夫当初诊断时，更是不知严重了多少倍。
面对这样一只“烂”手，他们把脉要从何把起？
“张大夫先请？”作为礼貌，鲁大夫先问。
张大夫点头，手指很犹豫的落了下去，然而除了感觉到一手恶心的粘液，谭氏的脉搏似乎都探不到了。
一屋子的下人都去偏房那边照顾赵雅乐去了，正厅这里还时不时能听到几声谩骂。伊心想，赵雅乐还有力气骂人，看来那一下子摔得还不够重啊。
伊心跟小张大夫聊天，“你这大夫当得，可一点都不称职。”
第一次去给她看诊，连脉都没探清楚，只看了她一眼，就惊叫着天花，然后跑了出去。
这一次不知谭氏的症状有多恶心恐怖，他竟然又惨叫一声跑出来，吐起来了。
小张大夫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他从来就没有要悬壶济世的心，看不得死人，看到人流血，他比流血的人还晕。他不喜欢学医，可就因为出生在医药世家，他就必须得继承祖业，学习医术。让他看些头疼脑热的毛病，他还行，大病、重病、疑难杂症……谢谢，求放过他行吗？
可惜的是，他的心声，他的父亲张大夫从来不考虑，只每天骂他骂他还是骂他，有空的时候，带着他出诊，说是教他，结果还是骂他！
他每天活得生不如死，大家知道吗？
因此面对伊心的挖苦，他一点都不在意。瘫在外间的椅子上，把自己当成空气。
伊心又问：“来，喝口茶，漱漱口。我姨母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小张大夫上一秒还在感激这个姑娘细致入微，下一秒马上又不好了，“能让我忘记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吗？”
“说一下嘛，然后我告诉你一个方法，让张神医都不再骂你了，你可信？”伊心诱惑他。
小张大夫疑惑的看着她，摇头不信。让他爹不再骂他？太阳从西边升起都不可能！
“真的，试一下你又没损失。”
可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他又觉得一阵恶心泛上来了。
“就好像你看到了……”小张大夫觉得自己言语匮乏，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无奈道：“请你想象一下，当我们说一个人坏到流脓，她就是真实的，溃烂从头到脚，都在流脓。”
伊心蹙眉，还真有这种情况？
她细细回想从赵云昕那里打听来关于谭氏病情的所有情况。
一开始鲁大夫来看的时候，开了活血生肌膏。这张药方她知道，赵祖父的所有的药方、秘方她都研读过。如果照一开始谭氏的那种情况，这张药方应该是有用的。
可是听说谭氏不是很信任鲁大夫，只用了一天，就弃而用秘方大夫的药方。那张药方，不知道谭氏是否还留着。
秘方大夫的药用了三天，谭氏症状不好反而更重，因此请来了张大夫。张大夫又推荐了生肌膏，那就说明一开始，鲁大夫诊治的方向是对的，是谭氏自己做主，另换了药方，才导致症状加重。
那么，是这两种药膏有相冲突的吗？
“小张大夫，能麻烦你一件事吗？”伊心问。
小张大夫立即警觉起来，“不要麻烦我，我不干啊！”
“麻烦你进去拿一下姨母用的两种药膏出来。”
小张大夫躲闪：“不去！坚决不进去！”再让他进去看一次，他以后一个月都不想吃东西了。
“那我等会就跟张神医说，因为你上次误诊，我差点被我爹赶出去生死由命，幸好鲁大夫来了，诊断我得的并不是天花。否则今日我定是化为了一个厉鬼……”伊心阴阳怪气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