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过要追究你们的责任呢，谁知道你们就先找好借口了！”而且还是用这么拙劣的借口，任念琛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和你废话，把你们院长叫来！”
“任先生，我不是在找借口推卸责任——”刘医生连忙道，“我和您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您不信，可以去其他医院看看。”
任念琛拧着眉冷冷地看着医生，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他半晌无语，然后起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浑身依然笼罩着一股寒意。
回到病房，吴晴仍然睡着，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又担心，又难过，又恨。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原本打算把她转去条件更好的公立医院，可是又担心她经不起折腾，终于没有动，只等着她醒来。
她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醒来。
一睁开眼睛就是白色的天花板，她意识涣散了好久才缓缓收回神绪，明白自己是在医院里。
想到自己还能醒来，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一口气还没松完，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醒了？觉得怎么样？”语气有些冰冷。
她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嚅嗫着开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念琛淡淡地看着她，下颌的线条有些僵冷，半晌他才缓缓地开口：“医生通知我来的，你失血过多，差点出人命。”
失血过多？
吴晴无力地闭了一下眼，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心中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时候，虽然挺过来了，可是她似乎并不怎么高兴，觉得如果自己就此死掉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而十年后的今天，能够再次睁开眼，她竟然有种庆幸的感觉，这又是为何？
就算醒来要面对任念琛冰冷的脸，就算他会恨她，她也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活着，能够陪在他身边。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原本手插在裤袋里冷着脸站在旁边的任念琛终是不忍，伸手帮她把床调高。
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抿着唇一句话也无，只是淡静地看着他。
而这份淡静在任念琛看来却成了淡漠，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平静下去的心再次泛起波澜，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她不说话，在等他说话。
而任念琛也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半晌，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绷得紧紧的唇瓣有些发抖。
“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任念琛终于缓缓地开口。
“没有。”她掀了掀苍白的唇。
他伸手捏住她的肩，手指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她秀眉微蹙，嘤咛了一声。
“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掀起眼帘看着他，眸色依然是沉静的，只是，沉静之中却隐隐透着一丝……痛苦？
是因为他掐痛她了，还是因为其他？
“为什么要瞒着我？”语气是冰冷的。
“如果你知道了，会尊重我的选择吗？”她淡淡道。
“……会。”
她看出了他脸上的犹疑，轻笑了一下：“就算你会尊重我的选择，可是你也会痛苦，是吧？所以我瞒着你，是为了不让你痛苦。”
任念琛伸手揉了揉眉心，突然对她的回答又无语又恼火——如此说来，她这是在为他着想？那他是不是该感激她？！
“再者，我说过我不喜欢小孩，和你结婚之前我们也曾约定过不要小孩。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任念琛气得双手发抖，鬓角抑制不住地抽痛着，可是还是不忍心对她发怒，“如果你告诉我，至少我可以陪在你身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没用的，就算你陪在我身边，这种事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不能流产的体质。”如果强行流产的话，是有可能出人命的。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想到这里，他就难过得不得了——这个女人，愿意冒着丧命的危险，也不愿意为他生孩子。
“因为我不喜欢小孩。”她看着任念琛，淡淡道，“我承认，我很自私，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是你要知道，人性都是自私的。”
自私？
呵呵，是啊，自私。
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她竟然还说“人性是自私”的，果然是自私！
他噙着一抹冷笑，淡淡道：“医生说你生过孩子，是吗？”
原本他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可是既然她都说了她是自私的，那么他还和她客气什么？
吴晴听了，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如风云般瞬息万变，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浮上痛苦和恐慌。
他勾起半边嘴角，冷笑：“什么时候的事。”
“……在英国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可是依然强作镇定。
英国？这么说——
“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吴晴微微一怔，随即掀了掀唇：“是，是纪律的孩子。”
她说得风轻云淡，似乎根本就不想隐瞒，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坦率地说出答案对任念琛来说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任念琛听了，心里哗然作响，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然后漫天灰尘，许久许久才尘埃落定，终于看清了吴晴的眼睛。
淡静的，漆黑的，无情的眼睛。
任念琛紧紧地握着双手，喉间有些哽咽，眼中渐渐染上了怒意。
他愤恨地看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吴晴只怕早就死过千百遍了。
他有种受了欺骗的感觉，可是又不能怪她，也或许，是不忍心怪她。
他想，他并没有问过她，怎么能怪她没有坦白呢？虽然自认为很爱她，可是他对她又了解多少？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个愤怒似火，一个平静如水。
半晌，任念琛终于褪去了怒意，眸中闪过一丝哀伤，转身离开了病房，只留给她一个僵冷的背影。
接下来几天，任念琛都没再出现，只是派了颜黎陪她，而那两个保镖照例是守在病房门口。
不知为何，一想到不用面对任念琛，吴晴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颜黎准备了很多丰盛的东西，都是产妇产后吃的补品，吴晴很努力地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了。
颜黎站在旁边看得有些讶异，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吃得那么开心，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颜黎心里暗暗为任念琛抱不平，觉得吴晴实在太冷血了，任念琛对她那么好，而她却这样对他。
吴晴每天大快朵颐，始终没有问颜黎这些东西是医生吩咐准备的还是任念琛吩咐准备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害怕知道答案。
因为愧疚。
做了这样的事，要说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但是虽然愧疚，她还是自私地选择了为自己考虑，打掉腹中的孩子。
是的，她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
为了生下那个孩子，她忍受了巨大的疼痛，差点连命都搭上，她害怕再次陷入那种在地狱中煎熬、万劫不复的日子，她想活着，快乐地活着。
因此，她必须做出选择。
虽然愧疚，可是她并不觉得后悔。
听颜黎说吴晴每天在医院里没心没肺，每天好吃好喝，气色甚至比之前更好的时候，任念琛的心却是一阵一阵发凉。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孩子。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他。
他知道，最致命的就是这点！
而且，她曾经为纪律生过孩子，却残忍地打掉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个，他的心就狠狠地痛，一下一下地痛，一阵一阵地痛，痛得整夜无眠。
他想恨她，却恨不起来。
他每天都让自己很忙，忙得根本就没时间吃饭，然而到了晚上，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她，疯狂地想她。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可怜虫，爱得那么疯狂，那么卑微，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
真傻，真贱，真可笑……
虽然很想去看看她，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每天晚上在痛苦中纠结，在纠结中痛苦。
他一根一根地抽烟，脾气也暴躁了起来，搞得公司里天天人心惶惶，生怕踩到地雷。
如果不是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就连康健也尽量不往总裁办公室跑。
就这样过了约摸一星期，他派去英国调查的人带回了消息。
大壮一下飞机就直奔任氏大厦，把手中一叠厚厚的资料递给任念琛。
任念琛根本就没有伸手打开，靠在椅背上淡漠地看着沾了些油渍的文件袋，半晌才掀起眼帘看着大壮，让大壮直接向他汇报调查结果。
大壮说：“我走访了很多认识太太的人，谁都没有见过太太身边出现过孩子。我以为那个孩子死了，就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死亡证明，谁知道却找到了出生证明。”
大壮顿了顿，眸色有些凝重地看着任念琛：“医院的记录上显示，太太九年前曾经产下一名男婴。”
九年前？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啊！
这么说她一去英国就认识纪律、和纪律同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