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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记忆

儿时的记忆似被唤醒般一幕幕从脑海中划过,黑衣少年的忧郁面容与顾行祈冷峻的脸庞逐渐重合在一起。

林若安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动作,慢慢地蹲了下来,蜷缩着身子,失声痛哭。

也许,从相遇的那刻起,结局就已经被写好。

顾行祈,注定是她此生永远无法摆脱的一场劫难。

十二年前,刚接手家族集团的林天成,整日忙于工作,几天不着家是常有的事,索性便在公司里住下了。

时值秋收季节,每逢这个季节,林家的老管家林叔都要回家帮忙农事。

“太太,您要是觉得烦闷,不如跟童童小姐一起到我们乡下老家住几天吧,就当散散心了。”

婚后便辞去大学教师工作专心照料家庭的林若安母亲刘美琳,正因为在事业上不能替丈夫分忧而烦恼,眼看着丈夫如此忙碌,内心自是十分心疼。林叔的提议倒是个好建议。

“童童,我们去乡下住几天好不好?”刘美琳转身向正弹着钢琴的少女柔声道。

林氏夫妇一向感情甚笃,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是视若掌上明珠。

“好啊好啊!”

琴声戛然而止,彼时林若安因为身体原因休学在家,正闷得发慌,听闻可以到乡下游玩,自然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纯真灿烂的笑容在原本便生得极好的容颜上绽放,明媚如春日里的朝霞。

简单的一番收拾后,第二天,刘美琳便带着十四岁的林若安,来到林叔老家青山镇的宅院里住了下来。林叔一家都是淳朴的乡下人,待人忠厚宽和。林家待他们向来不薄,林叔一家感念滴水之恩,对林若安母女的到来自是不敢怠慢。

听闻林若安闲暇时喜欢弹钢琴,林叔的妻子林婶便把村里唯一的一架钢琴从小学校长的手里硬是借了过来,让林若安打发时间。

于是,那年秋日的午后,总是会有阵阵悠扬的琴声,从这座不起眼的农家校园里传出,带着少女浅浅的心事。

也是这阵阵琴声,将林若安与顾行祈的命运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不知从何时起,每当林若安弹奏的时候,向窗外望去,总能望见隔壁院落的梧桐树下,坐着一个神情忧郁的少年。似有重重心事,虽稍显稚嫩但已初显英气的脸上总带着一抹忧愁。金黄色的落叶纷纷落下,少年端坐其间,似一幅画,与秋日的萧瑟融为一体。

仿佛命运的指引,林若安渐渐关注起这个忧郁的少年来。想问问他,有多少的烦忧,能否替他分担。

那时在林若安的世界里,并不知道忧愁的滋味。

恩爱的父母,优越的家境,从小在众星拱月中长大的林若安,唯一的烦恼就是如何向往更远更大的世界。

“你在吗?”少女甜甜的声音隔着厚实矮墙依然明朗。

那是林若安和顾行祈说的第一句话。在多日的琴声相伴中,林若安终于鼓起勇气,来到矮墙边,跟少年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无形中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两人迅速地拉近。他们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鼓励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似普通的安慰,从少女的口中说出,却在少年的心里泛起了涟漪,暖流阵阵,直涌向心底。

“我叫童童。”林若安告诉少年,她的小名,平日里只有父母会这么唤她。

少年没有告诉林若安他的名字,她只知道,这个看似体弱的少年,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勇气,他的想法总是那么引人入胜,她喜欢和他说话。他们就这样,隔着一堵破落的矮墙,互相倾诉着心事。

那天下午,林若安照旧来到宅院附近的池塘玩耍,却意外看见了落水的少年在池塘里挣扎,她吓得说不出话来,也顾不上呼救,立马飞奔向池塘,跳进了水里,游向了少年。林若安抱住少年的身体,奋力地向前划动,直到她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林若安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城里医院的病房里,旁边坐着梨花带雨的母亲刘美琳。

“醒了!醒了!童童醒了!”刘美琳握着林若安纤弱的手激动地喊道。

站在窗户边的林天成闻声转过身来,快步走到女儿面前,粗粝的手掌轻柔地抚上林若安的额头。

“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请医生过来。”担忧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宽慰。

“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孩呢?”话一出口,林若安便意识到,那个少年对她而言,早已经不同寻常。

“傻孩子,怎么还有空关心别人?你们落水后刚好被经过的村民救下了,那个孩子已经被家人带走,应该没什么大碍。”刘美琳柔声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若安揪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只是遗憾,没能知道少年的名字和住址,看他的气质和打扮,不像是当地人,应该也是去度假的。

经此一别,怕是再见无期。

此后,林若安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这段记忆一直藏在林若安的内心深处,成了她不为认知的少女时代的秘密,只属于她和那个少年的秘密。

直到顾行祈拿着一纸婚约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便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坐在梧桐树下听她弹琴的少年。俊朗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一抹浅淡的忧郁,只是多了些冷然和不羁,一眼便让人心底生出寒意来。

只是林若安不曾想,命运弄人,她与顾行祈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再见时,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她,忘记了童年那段往事,她一直视若宝藏般珍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原来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爱恋。

更让林若安措手不及的是,他的身边,早已有一位叫“桐桐”的女子,不知他轻声唤她名字时,是否会有某个瞬间想起,十二年前的秋日午后,他隔着矮墙,也曾这样柔声唤过一个少女。

她以为她努力按照合约的约定,做个称职的顾太太,终有一天,顾行祈会接受她。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他们之间,隔着上一代的恩怨,隔着他们死去的孩子,隔着赵欣桐,永远也走不到一起。

记忆停止了回放,林若安蹲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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