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用晚膳的时候，秦氏过去请安，老郡王妃便留了她一道用饭。
菖蒲和柳嬷嬷一旁伺候，丫鬟们陆续端菜上来。
老郡王妃半眯着双眼，秦氏难得这个点过来请安，显然是有事要说的。
果然，晚膳才用了一点，秦氏便有些忍不住了。
“母妃，虽说儿媳不好插手大房的事，可今儿下午大嫂委实过分了些，”秦氏放下筷子，柳眉倒竖，“我是没见过哪个亲娘这般对待自己儿女的。”
顿了顿，见老郡王妃没吭声，便继续道，“江表姑娘确实是可怜，大嫂对娘家侄女好些也是正常，可儿媳是真没见过对娘家侄女比自己儿女还好的，甚至为了娘家侄女数落自己儿女。”
说着，她便望向老郡王妃，颇有些愤怒，“大嫂就因为江表姑娘在萧府受了些闲气，便因此迁怒于懿姐儿，可那根本就是江表姑娘贪慕虚荣，这和懿姐儿有甚关系？”
“还有庭哥儿，不过是想替懿姐儿讨公道，却被大嫂数落，说的那些话哪里是堂堂王妃会说的？便是儿媳也听不下去，更何况庭哥儿。”
秦氏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老郡王妃的脸色也越发不好。
“这个江氏，如今行事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老郡王妃重重地搁下碗筷，那发出的声响很大，像是落在人心里似的，听得秦氏心里都有些发怵。
她连连劝道，“母妃切莫生气，这到底是大房的私事，我原是不该拿来说的，可我这心里到底替懿姐儿和庭哥儿不平。”
她越说老郡王妃就越发恼怒，脸色已有些发青，沉声道，“那江氏呢？”
“人已经回了沁兰居歇下，我瞧着大嫂的气色不错。”
老郡王妃淡淡地“嗯”了声，又问道，“懿姐儿和庭哥儿呢？”
“应……应该也是回了住处的。”秦氏摸不清老郡王妃的心思，回的时候有些战战兢兢的。
听到人都各回了各处，老郡王妃面色冷了三分，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秦氏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下，连连应了声是，赶紧走了。
秦氏走后，老郡王妃看着面前菜肴许久，眸光有些呆滞。
柳嬷嬷便让菖蒲先把这些菜撤下去，叹道，“这事确实是王妃不对，可王妃到底是郡主和少爷的生母，公主若是过分惩治她，那也是在打郡主二人的脸哪。”
这些道理老郡王妃哪里不明白，可她心里确实恼怒，道，“你说得对，可这江氏若是不敲打敲打她，怕是她还要骑到我头上来。”
说着便起身，淡淡地道，“随我过去沁兰居一趟。”
她今儿必定要让江氏知道知道，如何行事才是对的！
……
沁兰居内，江烟岚正陪在江氏身侧，俏脸上还带着泪痕。
“都是岚儿的错，害得庭表弟与姑母不和……”
颜嬷嬷进来的时候，便见到江烟岚趴在江氏床榻哭哭啼啼的一幕，不由皱了眉，“表姑娘这是做什么？王妃好不容易歇息下，你却这般打扰！”
到底是没接受过邺都正经贵女教育的，郡主虽说性子跋扈，可也不会这般哭哭啼啼的。
“我，嬷嬷教训得是，是岚儿不好。”江烟岚一噎，随即便止了哭声。
如今姑母病倒了，先前赵淑懿看她不惯，后来赵北庭也觉得她面目可憎，现在连姑母身边的嬷嬷也敢说她了。
颜嬷嬷不愿再看她，过来走到江氏身边，瞧了眼江氏便道，“你们都退下吧，王妃如今需要休息。”
丫鬟们连声应是，随着蒹葭芫荽二人退到了门外。
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江氏又躺在卧榻上，目光呆滞，一句话也没有。
颜嬷嬷便对江烟岚说道，“表姑娘，有些话王妃不便与你说，可老奴却不得不说，这郡王府到底是姓赵的，郡主是这郡王府唯一的嫡系嫡女，身份贵重，你若是再三与郡主闹脾气，最后委屈的只会是王妃。”
顿了顿，话锋一转，“老奴也知道你身世可怜，难免得王妃照顾些，可你也该感恩，不求你回报，可再如何也不该频频给王妃惹麻烦，否则便是辜负王妃对你的心。”
江烟岚低头听着，虽说颜嬷嬷说的是事实，可她心里就是不甘。
凭什么赵淑懿生来就能拥有她做梦都拥有不了的？
姑母待她好是没错，可姑母病时她也在一旁伺候，也没见赵淑懿和赵北庭过来探望。
更何况，她并不比赵淑懿差多少！
可她如今已经在郡王府住了些日子，再不是刚来邺都时的那个土包子。
她要想在郡王府继续留下去，就必须得对赵淑懿忍让！
想通了这些，江烟岚面上露出些许愧疚之色，点头说道，“多谢颜嬷嬷教导，从前烟岚有许多不明白之处，如今得嬷嬷指点，烟岚自会铭记于心。”
见她仿佛听了进去，颜嬷嬷心里稍稍安慰，面上松动几分，“你能听得进去便好，要知道王妃对你的好，都是出自真心，你也该多为王妃着想才是。”
江烟岚点点头，卧榻上的江氏终于回过了神，眸子微微动了动，喉底发出嘶哑的声音，“颜妈妈，不要怪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这一生她都不会知道。
颜嬷嬷见她如此还要护着江烟岚，心里有气，可到底明白她的苦衷，道，“罢了，老奴也不做这个恶人。”
江氏目光淡淡，嘴皮子掀了掀，望了眼边上柔弱的江烟岚，到底没有再开口。
“姑母……”江烟岚见她连话也不愿与自己说，便有几分怕了。
她在这郡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姑母的，若是连姑母也不再理她，那她就真的完了。
“表姑娘，王妃已经很累，表姑娘便先回吧。”颜嬷嬷还是没忍住，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江烟岚身子微微一愣，转头看了眼江氏，却见江氏也没反对，这才低头道，“那岚儿便先回去，明儿再来探望姑母。”
说完，起身便要往外走。
可就在这时，外头丫鬟匆忙跑进来，喊道，“王妃，老祖宗往这边来了！”
许是心里心虚，江烟岚听得面上一惊，一时出去不是留下也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