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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道貌岸然

车内鸦雀无声,显得路程格外漫长,身边负责看管她的男人连呼吸都极其轻微。

在这样的空间里,连数着的时间都慢了下来,直到许佛纶快要记不清到底数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住。

左侧的车门打开,有只柔软的手轻飘飘地伸到了她掌心底下,撑着她下了车,缓缓地向前走,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不下数十人的呼吸声。

被她搭着手腕的女孩子细声细气地提醒,“许小姐,请迈过台阶。”

如此提醒了三回,才隐约听到大门被阖上了。

这一路把守森严,路过的各色人等不下百余。

女孩子又走了一段距离,曼声说话,“许小姐,请稍等。”

她将她眼睛上的黑布取下来,又按压了她几处穴位,让她尽快适应光明的环境。

眼睛被扎得久了,所视都像是雾里看花,缓了几分钟,眼前的一切才逐渐清晰。

雕梁画栋的四合院,楼阁交错,前后七进七出,大约是晚清遗留下的哪座王府。

站在跟前的女孩子始终半躬着身体,目不斜视,“许小姐,请随我来,先生在等着您。”

她带着她在东面穿行,过了西洋制式的汉白玉拱门,进了座花园。

饶过山水古木,怪石边的亭榭是个双层的戏台。

戏台上有位女戏正在唱《西厢记》,没有鼓乐,看客也只是藤萝架下,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夫人。

领路的女孩子将许佛纶带进紧挨着紫藤架的厢房,叫来热水梳洗,另有四个女孩子送上咖啡和西洋的小甜点,左右分立,垂首静默。

那女孩已经捧了点心到她跟前,半蹲着身体大概很久了,却纹丝不动。

许佛纶笑了,取了块小小的拿破仑蛋糕,吃完了才开口,“贵府先生可在?”

女孩仍旧躬身回话,“先生正在戏台上给老夫人唱戏,许小姐请稍等。”

戏台上的那位,原是位先生吗?

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许佛纶听了会,“贵府,高姓?”

女孩微笑,“下人不便提起先生名讳,还有一刻钟,先生会亲自来见许小姐。”

民国好些年了,难得见到如此森严的家规。

说起来离着算最近的,不过是教育部周次长家,那是个古板的老学究,才会教育出周曼蘅那样守着废历过活的女儿。

一刻钟后,戏台上的戏停了。

戏台下的老夫人被搀扶着离开,整个院落空荡荡的,上下百余人,却是骇人的寂静。

再后来,隐约听着轻微的咳嗽声,屋里的五个女孩从侧房离开,独留许佛纶在厅堂上坐着。

有人进门。

四月的天,那男人还披着大毛的斗篷,行走间似乎着了风,不住地咳嗽。

许佛纶放下咖啡杯,心平气和地等他走近。

屋里只点着蜡烛,男人的面容太过漂亮,反而显得格外的苍白阴柔,嘴唇却是鲜艳的。

唔,大概像是才饮过鲜血。

她心里冒出这么个古怪的念头,眼神却在那人落座之后收了回来。

他开口说话,“抱歉,自小身体不适,老毛病可能会打扰到许小姐。”

声音低沉,完全不似刚才在戏台上清脆娇娆。

不过也是,听戏途中却没听见过一声咳嗽,也不意外。

许佛纶笑笑,“没关系,只是久病伤身,不用看看医生吗?”

“不用。”

他眉梢眼角扬起来,像是一把利刃,说起话却有些玩世不恭,“我不信那些洋鬼子郎中。”

能住在这里,完全可以理解。

许佛纶点头,“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那人忽然笑了,“许小姐的性子,真的会叫人心旷神怡。”

这算是,什么夸赞?

“谢谢。”

男人端起茶杯,闻过茶香却放下了,“我姓荣,荣衍白!”

荣姓,台门的人,还是那位北平商会会长?

许佛纶不动声色,“许佛纶,幸会。”

荣衍白笑了,“我认为,许小姐并不想见到我。”

她点头,不加掩饰,“您认为的没有错,荣会长!”

荣衍白笑意加深,“更多时候,我还是愿意听兄弟们叫我一声大哥,那段峥嵘的岁月,毕竟不可多得,许小姐怎么认为?”

所以根本不像外界传说,台门老大,和商会会长本就是一人。

在北平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却又能将身份掩饰的这样神秘,荣衍白的势力和手段确实出神入化。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

这样的人,于她以往的经验来说,还是少惹为妙。

外面有女孩子进来,分明不是刚才的五个,迅速地将桌上的茶点撤换下又重新退了出去,前后不过一分钟,声息皆无。

荣衍白品过茶,继续说话,“没关系,今天我和许小姐算是初相识,可我相信,许小姐总有一天会对我有合适的评价。”

委婉,却又强势。

和他这个人的面相一样。

许佛纶点头,“那我会努力,尽量不辜负荣先生的期望。”

随时能将一段话终结,据说康秉钦不耐烦时也会有这样的习惯,果真是被他养大的女孩子,有趣。

荣衍白的眼睛里有笑意,“我请许小姐来,并不都是为了评价,上个月你救过我的兄弟。”

上个月?

六国饭店里的,那个杀手?

荣衍白觉察出她的疑惑,适时提醒,“据我所知,一个月来,许小姐救助过的男人屈指可数。”

据他所知?

许佛纶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哒哒地敲着,试图撇清关系,“荣先生煞费苦心地送给我一只漂亮的猫,我当做谢礼了。”

“一个小畜生而已。”

荣衍白乐得见她被激怒,变本加厉,“况且你并不很喜欢它,不过许小姐心善,这半个月来倒是让猫长胖了六两。”

许佛纶本来对台门并没有坏印象,毕竟井水不犯河水,可自从上回康秉钦遇袭后,就难说了。

许佛纶嘴角弯起,“荣先生,除了喜欢唱戏,还喜欢观察女孩子的生活琐事?”

“看情况。”

这算是什么回答?

荣衍白说,“这是件很没有教养的事情,但是我为了尽快地能了解许小姐,出此下策,让你见笑了。”

多么道貌岸然的借口。

等他咳嗽结束,许佛纶才面无表情地回答,“希望荣先生得偿所愿。”

“基本上算是。”

荣衍白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说起来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钱和杀人,像我这样的亡命徒对待手足和生命往往会更加虔诚,许小姐于我手足有恩,就是于我有恩。”

对待恩人的态度,还真是特别。

许佛纶笑了,“荣先生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

生气起来的女人果然棘手。

荣衍白从没有遇到过,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为了还许小姐的恩,今天请许小姐来是打算合作,想容服装公司可以无条件地加入北平商会。”

无条件,是指不用纳贡吗?

“承蒙荣先生看得起,开张头天就受到您的邀请。”许佛纶笑着拒绝,“您应该知道今天的宾客里有贵商会的人,也说过和您同样的话,只是我不愿受约束,所以他们看起来并不太高兴。”

“女人撑起的公司想在北平立足,会很困难。”

许佛纶摇头,“上海的女子银行都成立很久了,总经理也是位女士,我从不觉得在经商这件事情,男女会有什么区别。”

荣衍白的笑容加深,“许小姐,想和整个北平商会为敌吗?”

“不想。”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很深情的地狱,“但是荣先生非要把我列为敌人,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会尽量努力,撑到失败的那天。”

这个说法,打动了荣衍白。

他笑起来,“我没有认为许小姐是敌人,只是善意的提醒,北平虽然没有服装公司,但是成衣商店也不在少数,许小姐单打独斗的胜算微乎其微。”

成功地将许佛纶的怒火挑起,他却结束了这场对话。

荣衍白起身,“我要服侍母亲吃药,就不多挽留许小姐,之汉——”

屋里蓦然出现个男人,格子西装,白皮鞋,“大哥。”

“给许小姐磕头。”

许佛纶皱眉,却听他说,“你救过他的命,受他跪拜理所当然。”

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长上一轮的男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由之汉送许小姐回去。”荣衍白从袖子里取出块黑布,蒙住了她眼睛,“这座宅子是母亲静养的地方,我不喜欢任何人打扰,许小姐见谅。”

许佛纶笑了,“我尽量。”

她从太师椅里起身,独自走到门口,迈门槛,顺顺当当穿过花园,离开。

荣衍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却不见她有任何磕绊,最后坦荡地站在了紧阖的门前,回首柔媚一笑,“荣先生,多谢您的款待,我告辞了。”

有趣的挑衅,带着孩子似的置气。

看来真是气坏了。

荣衍白在庭院里站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返回。

等回到公司,典礼已经接近尾声,庞鸾在门外等候。

许佛纶有些意外,“等我?”

“五分钟前,有电话打到先生的办公室,提醒我们出来接您,您上哪儿了,怎么没带着人手?”

还真是贴心呢!

她进门脱下外套,往最热闹的地方去,“见了个怪人。”

庞鸾没追问,“可怪到一块儿了,一个小时前商会派人送来了荣会长的贺礼,是个明朝年间嵌百宝的缂丝绢绘屏风,玉妈估计能买下三成北平,您跟荣会长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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