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许佛纶彻底清醒过来。
准确来说，公馆里这一整天的动静她都有所察觉，比方说那支莫名出现的白玫瑰，印象颇深。
在天津康家的小公馆的卧室里，出现了第一支白玫瑰起，接二连三，每一支都纯净优雅。
只是随附的丝带颜色不同而已，至于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她不得而知。
毕竟，并不喜欢白玫瑰。
为此康秉钦大费周章调查它的来历，然而时至今日还是一无所获，没想到离开天津后，白玫瑰仍旧如影随形。
最近古怪的事情太多，家里不还有只来历成谜的波斯猫？
她弯腰把猫抱进怀里，坐进床尾凳，随手翻开了今早搁置到现在的报纸。
多天前她和林祖晋决裂的新闻已经被从头版撤下，冯苹初的死讯也已经被搁置在中缝里，取而代之的是康秉钦在天津遇袭，以及遇袭以后破财消灾，高调出入赌馆一掷千金。
她在认识康秉钦时就知道他是个风流纨绔的公子哥，有钱有权有家世，况且相貌生的又好，所以环肥燕瘦挥金如土对他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
所以康秉钦在玩乐方面道行颇深，不过好在他并不沉迷其中，当时手把手教她赌技也不过浅尝辄止，只为了助她更方便地结识三教九流。
后来战事吃紧，风花雪月里就留她一个。
然而像今天这样的豪赌也并不常见。
天未亮时康秉钦已经下了两注，先是以万计的银元，后头两栋地势颇佳的小洋房接上，光是他的名号就已经惹人注目，何况出手不凡。
许佛纶饶有兴致地将新头条反复看了几遍，康秉钦如今的态度很有意思，颇有点争锋相对的势头，其中的原因难道不让人好奇吗？
然而自诩家教甚严的康大太太没有这么考虑，康公馆今晚的母子争执发生在周曼蘅离开之后。
大太太对于康秉钦领着许佛纶上天津招摇过市已经是极度不满，好容易平安回来了，他又出入下九流的地方，简直丢人现眼。
“自从你领回姓许的，天天艳闻上头版，我和你爸的老脸你不在乎，你的身体也不要了，你说你是要气死谁？”
康秉钦站在窗户前抽烟。
夜色沉重，他勉强笑了笑，“妈，佛纶受伤，替我挡了一枪。”
大太太的火气暂歇，“还算有点良心。”
可他接下来说的又让她火冒三丈，“请您往后多照应她。”
哪怕是他离开北平的这段时间也好。
“曼蘅才是你正经未婚妻，许佛纶算什么人？”大太太悲愤难当，直指着他，“康家去救济个交际花，你让列祖列宗的脸放哪？”
这一次，康秉钦没有直接去祠堂。
烟抽到头，他平心静气地摁灭，“妈，是我牵连了佛纶。”
大太太气够了，不肯应他。
不欢而散。
康秉钦离开家，汪铎正在车里等着，看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又生气了？”
“开车！”
汪铎提心吊胆，“旅座，您还上……”
康秉钦眼神冷利。
汪铎万念俱灰，等到明天，不止是大太太，估计连许小姐也得大发雷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