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门的一瞬，许佛纶的大衣就被雨水浇透了，庞鸾在身边撑着伞，于事无补。
开道的车泡在泥泞里，车前围着三个女孩子，见到她们来，恭敬地唤了声先生。
庞鸾皱着眉头，扬声问：“人还有气没有？”
站在尸体边的细高个儿女孩开口，“没了，尸体冰凉，手脚都硬了，后脑勺拳头大的肿块，有淤血。”
庞鸾冷笑，“合着弄个早死了的，在这等我们呐！”
又叫人惦记上了？
许佛纶低头去打量——
尸体裹一身老红布茉莉花裤褂，散乱着两根辫子，蜷着左腿趴在路面上，上面还有淤青的指印，越看越眼熟。
刚才说话的女孩子又迟疑着开了口，“这位咱都认识，冯苹初！”
选美比赛的花国皇后，横死街头，还是叫自己东家的车撞死的？
不知内情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猜测。
许佛纶取出手绢，俯身盖在冯苹初的脸上，“找个地方报警，叫检察厅来验尸破案。”
另个女孩子应声就往前跑，这里还没琢磨个子丑寅卯来，又折了回来，“先生，咱叫人下套了，头前那条街上有个汉子说车撞死了人，正领了人朝这里赶，看服制是警务厅和检察厅的。”
庞鸾也顾不得其他，“快，把尸体抬上车。”
许佛纶撑着伞站在雨幕里，不防哪处有亮光闪过，她转头，目光追过去——
街角有间平房，东南面的窗户大开着，没见着人，只瞧着窗帘似乎动了动。
“翘枝——”
细高个儿的女孩闻声赶过来，“先生？”
许佛纶指着那间民房，“里面有个拿相机，摁住了。”
她上车重新换了件衣裳，翘枝已经扭了人上车。
男人二十刚出头，怀里死死扣着个相机，指甲盖都已经见了血。
庞鸾看了看，笑说，“哟，装备精良，还是德国货，哪儿来的？”
那人闷着头不吭气。
翘枝从他上衣口袋里一把掏出个本，“《新百姓报》的记者，周良生，狗娘养的东西！”
被骂娘，周良生抬起头，脸都涨红了，“你们是杀人凶手，暴徒，我要写文章揭发你们。”
“周先生祖上算命的？”许佛纶对着镜子理头发，瞟到他满脸茫然，就笑，“知道今天这条道上会出事，风里雨里都事先埋伏，神算子当记者不可惜吗？”
他低头不语。
许佛纶又笑，“该不会是周先生杀人了，在这儿等替罪羊吧？”
“你，你血口喷人！”
周良生被翘枝摁住胳膊，拼命地挣扎，“是你们撞的人，我看见了，亲眼看见的。”
他在车里闹，外头的报案人也已经到了，叫嚣着将她们拦住。
许佛纶让停车，回头看周良生，“刚上班没多久吧，你说要是毁了相机，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手里有支枪，枪口就抵在镜头上。
周良生两手死死地搂着相机，抬头时两眼通红。
她笑，“知道该怎么说话吗？”
过了很久，他勉强点头，“知道。”
庞鸾这才开了车门，对上森冷的枪口，翩然一笑，“各位，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