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盛沉默半响，哑着嗓子，“我听陈晨说，你……有过一个孩子？”
“是！”我点头，没有否认，“我确实有过一个孩子。”
我曾设想过无数次这种画面，如果韩盛知道孩子的存在，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他？如何解释？
原以为这句话会很难开口，可真的等这一天到来了，我才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
我笑了笑说，“陈晨说要发给你一个视频，就是我当初在医院生孩子的视频，”我顿了顿，“你应该看了吧？”
没想到韩盛却摇头，“没有。”
我有些惊讶。
他说，“有些事情，我想听你亲口说。”
亲口说和别人说，差了整整一个信任。
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骗你呢？”
“就算你骗我，我也信。”漆黑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我，好像我就是他的全世界，“只要你是说的我都信。”
喉头堵塞，连胸口都觉得有点闷。
半响，我将头埋进韩盛的怀中，闷声闷气说，“韩盛，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变自私。”
自私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想跟你在一起。
韩盛却笑了，他用力拥抱着我，“傻媳妇，你是我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沉默半响后，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七年前，我生过一个孩子。”
我看着韩盛，“那个孩子是你的，韩盛，我没有骗你，我艾小佳的男人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还记得当初你被韩雅下药，和我发生关系那次吗？孩子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你……你说什么？”韩盛整个人都震在原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和我……有了孩子？”
“对！”我点头，“当时我太小，害怕又紧张，第一次遇到那种事情彻底慌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就没有吃避孕药，等我发现自己怀孕已经是在大一。”
“别急！”韩盛打断我的话，“我真的有孩子了？我真的有孩子了！”
韩盛开心到不能自已，满脸是兴奋和激动，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自己在那儿乐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你说你说，你继续说。”
说完一副认真听我讲的乖宝宝模样。
见他这么开心，我喉头酸涩，像是扎了一根刺，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韩盛他那么喜欢孩子，如果他知道那个孩子没有保住，那他该有多痛苦……
可有些事情，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想到这里，我狠下心来，继续说下去，“其实刚开始我一心想要打掉那个孩子，毕竟我当时那么恨你，而且我们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有的孩子，我怎么会要他？再说了，我好不容易考上了B大，如果学校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一定会叫我退学的，那我到时候该怎么办？”
“可是……”我笑了笑，“那个孩子很顽强，不管我怎么做他都好好的，就在我最后一次下定决心，已经躺在产床上时，却突然后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从医院跑了出来，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在呐喊，我要生下他！不管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我不应该那么自私只考虑自己，我要生下他，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孩子。”
“就在我下定决心时，梁三他们带着我奶奶的骨灰来威胁我，说叫我回家。我不同意，他们就摔了我奶奶的骨灰，我当时气疯了，差点杀了他们，是许琦的突然出现阻止了我。”
韩盛问，“也就从那次之后，你认识了许琦，并跟在他身边替他做事？”
“是。”
韩盛眼底满是心疼，懊恼，后悔和愧疚，“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叫你遭受了那么多。”
“这不怪你。”我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你说的对，因为许琦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不但帮我解决了梁三他们，还帮我找了兼职，叫我有了经济来源，所以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恩人，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他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就是为什么后来许琦叫我假扮他的情|人，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他的原因。哪怕被陈晨误会，哪怕被外人辱骂，哪怕被世人不耻，我都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许琦，我艾小佳早就死了。”
“在许琦的遮掩下，孩子长得很好很健康，并且等到了生产，担心我怀孕的事情会被人知道，他还专门花重金请了医生，并且给了她们一大笔封口费。”
“你说你是七年前生下的那个孩子？”韩盛问我。
“是，七年前。”
“那孩子都七岁了？”韩盛小心翼翼问我，眼底满是期待，“他……现在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我可以见见他吗？”
见我不说话，韩盛又赶紧解释，“当然了，我知道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在照顾他，你生他养他其中的艰辛想都不敢想，我只是……我只是真的很想见孩子。”
他抿了抿嘴唇，“艾小佳，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多激动吗？那是属于你和我的孩子，第一个孩子，我真的真的开心极了，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真的！”
看着激动无比的韩盛，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要怎么告诉他，其实孩子早就死了？
“怎么了？”韩盛问我，“你……不愿意吗？你不想让我见他吗？”
“对，我不愿意。”鬼使神差下，我竟然顺着韩盛的话说，“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见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他，但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不想他刚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就又得知孩子已经死去的消息，那太残忍了。
我说，“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他。”
再过段时间，就是那个孩子的忌日，正好带韩盛一起去。
这几天内我就一点点先暗示韩盛，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然而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自从韩盛误以为那个孩子还活着后，就去买了好多小孩子的东西。
包括衣服，玩具，书包，玩具，全都是七岁孩子用的，非但如此，他还将楼上的一间客房腾出来，亲自设计装修粉刷，说要给孩子住。
看着不停忙活的韩盛，我陷入无限的痛苦和煎熬中。
我一遍又一遍悔恨，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活下来？为什么？
是韩雅杀了我的孩子，是她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我越后悔，对韩雅的怨恨就越深，以至于和韩墨关系剑拔弩张。
韩盛也觉察到我不想再粉饰太平，就叫人带着小墨去别墅住。
为此小墨好生哭闹一番，韩盛仍不为所动。
小墨走的那天，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会杀了你，替我妈妈报仇！”
我只觉好笑，明明是他妈妈杀了我的孩子，是他妈妈欠了我的，到了他口中却成了我是杀害他妈妈的凶手。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我看着他，“好，我等着。”
他以为我在戏弄他，气的眼睛都红了。
像一头愤怒的小兽，冲我尖声嚎叫，“我迟早会杀了你！”
“我知道，我等着你来杀我！”
小墨说完这句就被人给带走了，倒是从小照顾小墨的苏婶找了我。
看到她我有些诧异。
在我的记忆中，苏婶一直默默无闻，属于那种多干事少说话的佣人，但却将小墨照顾的很好。
要不是小墨之前那位佣人能言善辩，恐怕她才是小墨最亲近的人。
“苏婶，您找我有事？”
“夫人。”苏婶缓缓开口，“我有一句话想劝劝夫人。”
“你说。”
“冤冤相报，不如以德报怨。”
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前的老人年约五十，老态虽显，眼底却藏着精光和智慧，何况她眉宇之间的果决和坚韧绝不是一个佣人该有的。
这样的人就是放在韩家老宅也不容小觑，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心甘情愿来小墨身边，做一个默默无闻不起眼的佣人。
想到这里，我不答反问，“若不是这次小墨被送到别墅去，恐怕您也不会找我说这句话，为了一个私生子，就这么将自己推到人前，值得吗？”
“在我眼底，小墨是韩家正儿八经的小少爷，”她说着对上我的视线，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滋味，“而你，不过是有幸被先生喜欢上的一个女人罢了！”
“夫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要是觉得我烦，多事，可以不听，毕竟忠言逆耳。只是……”苏婶顿了顿，“古人云做人做事何必赶尽杀绝，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万一……”
她说道这里再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知晓她的意思。
她是告诉我，叫我不要太嚣张，万一哪天韩盛不喜欢我，那我就什么都不是。
等到那个时候，别说小墨，就是她一个佣人都有本事叫我生不如死。
只可惜，我艾小佳不是吓大的！
“你既然唤我一声夫人，就该明白我在韩盛心中的地位，也明白韩盛能为了我把小墨赶到别墅去住，足以可见在这个家里是我说了算。正因如此你才感到了危机，不然也不会找我来说这些话！”我看着苏婶笑了，“可巧了，我也有句话要送给苏婶。”
“良禽择木而栖，人生在世光有聪明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审时度势，明白吗？”
苏婶脸色微变，眼底凌厉乍现。
我毫不畏惧，与之对视。
半响过后，苏婶冷笑一声，“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我还是那句话，有些话最好不要说的太早！”
苏婶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小墨一看到她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扑进她的怀中。
苏婶伸手摸着小墨的头，对他说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小墨才露出笑容。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这时苏婶突然抬头，视线和正站在二楼看着她们的我对了个正着。
见我看她们，苏婶又冲我笑了笑。
笑容挑衅，带着杀气。
明显是在和我宣战。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我心底划过一抹诧异，也对她微微点头。
真是有趣！
虽然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兴什么上下尊卑，但韩家规矩多，所以教出来的佣人也都重规矩。
若不是知道现在是人人平等的社会，任谁见了韩家的做派，怕都会以为韩家是生活在民国时期的大财阀，等级森严，宅门幽深。
因此，当初韩盛和韩家断绝关系后，竟然有几个人心甘情愿跟着韩盛从韩家搬了出来，就是如今在别墅照顾我们生活起居的佣人。
我平时待人亲切，大家也都喜欢我。
久而久之，便将韩家的事全都告诉了我，其中包括不少辛密。
唯独这个苏婶，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不过她今天能单独找我说话，又能威胁我，足以可见此人非同寻常。
看来我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韩盛了，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