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出了吏部，径直回了城北小院。
手里虽然是一纸赴任的官凭，却像是攥着一颗烧红的碳。暖是暖了，却烫了手心，粘住了皮，丢都丢不掉，唯一的法子便是把自己的手掌练得厚厚的，让这颗碳烫不了人。
他需要好好筹划一番，将来这几个月，凶险不比在雍朝的草原上要饿死的时候小。
如今，世上不止自己一人，还有边州的妻儿。就是为了她们，也必要拼出一条血路才是。
晚上，苏明道果然让人送了一沓手稿来。
祁霄仔细看过，欣喜非常，这是一份京城各武将的职位表。可贵的是，这上面不但标明了各个武将的职位，还表明了他们各自后面的势力关系，走的是什么人的路子，搭了什么人的线。
看过了这份书稿，他皱眉深思。自己不能硬对硬，那就另辟蹊径。
整夜未睡，凌晨，祁霄把自己二十人的侍卫都叫了过来。吩咐道：“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你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专门盯着这些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这些人的行为都给我打听得清清楚楚。”
见众人不解，又说道：“南衙宿卫共十八分卫，这十八人都是南衙宿卫的郎将，将来我的手下。能不能收服他们，接下来的事情至关重要。咱们这手段低劣了些，但是时间紧，我们后面又没人，这是最快的办法，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将来再在校场上赢了他们，不说心服口服，最起码能压制他们一些时候，也给咱们慢慢筹划的时间。”
众人脸色不由都郑重起来，齐齐朗声应道：“是！”
“现在我的手中只有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你们需要什么自己想办法，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能保你们。每日把发现的情况回来禀报一次便可。陈晨，每人先给他们二百两的银票先花着。”
众人拿过银票，纷纷抱拳走了。
陈晨和秦风留了下来，见祁霄一夜未睡，眼下一片青影，说到：“大人，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祁霄想了想，说到：“不用了，我先去南衙宿卫的宿地去看看。”想了想，又说道，“不了，还是先去找吴国公世子之后再说吧。”
吴麟今日正好休沐，听说祁霄来访，喜出望外，急忙把人请进了书房。
见了祁霄，一把拍了过去，不满地指责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成了婚都不知道要通知我。难道还怕我掏不出贺礼来？”
祁霄轻笑，说到：“京城此去边州千里，你哪里有时间过去观礼，况且，如今我都来了京城，你要是想补偿我和瑾儿，尽管把好东西拿来便是。”
“呵呵，瞧你这满脸幸福的样子！真想不到，你竟然和那个小丫头成了夫妻，这是不是就是文人们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你说你无端端地便去了边州，到了边州便成了亲。着实羡煞吾也！”
祁霄听了这话，不由多想了想，这是羡慕我娶了妻子还是羡慕我娶了瑾儿？压下心中的酸意，变了话题到：“等你成亲，我和内子定备上厚礼赔罪！不过，今日我来，可是有所求的！”
吴麟呵呵一笑，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皇帝已经让我任职南衙宿卫统领。”
吴麟一顿，“你……”
一字之中包含的含义就多了，有吃惊有担忧还有恭喜，表情几度变幻。
祁霄苦笑，无奈说到：“我宁愿此时再去战场，但是圣命难违，只能是迎难而上。我休息两日便要去赴任了。”
“你……”吴麟此刻便是担忧居多了。
祁霄这才说到：“所以，过几日我想请你去南衙宿卫看场戏。不知你可愿意？”
“你……有法子了？”吴麟此时便是惊喜居多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法子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吴麟怎能不知最近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只是没想到看似不大不小的事情，竟然连累得一介宿卫统领丢了官职。更没想到皇帝竟然把这样显要的位置给了祁霄。只是，这位置现在着实是烫手了些。林正在南衙宿卫十来年，岂是白当的？
“说不上法子，投机取巧而已，还没影子呢。我这不是先筹谋着，免得到时候连个看戏的都没有，岂不是浪费了有心人的一番心血。此事，多少有些为难，你还是考虑考虑再答复我才好！”
吴麟也知道祁霄这话的含义，自己不止是他的朋友，还是国公府世子，即便是自己二人没那心，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也以为是国公府的意思。南衙宿卫可是林家的地盘，严格说来是皇后，是二皇子的地盘。
吴麟思索片刻，难为情地说道：“要是我自己，当然愿意去，但是你也知道，我这身份……此事我还要和家人商量一番。抱歉！”
“正是应该，有了答复你送到景福楼便成。我还没府邸。”
“好！”
“即如此，我也要告辞了。”祁霄起身，见吴麟要阻拦，脸色沉了沉，说到，“只允许我休息两日，我还要布置一番，过后闲时再聚不迟。”
吴麟听他这话，又见他眼下一片青影，这才说到：“好吧，咱们以后再聚也是一样。你能回来，也算是一件好事，以后咱们又可以在一起喝酒了。”
“嗯。”祁霄笑了笑，拱手施礼往外走。
吴麟把祁霄一直送出了府门，这才转身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祁霄按着圣意休息了两天，然后便去了南衙宿卫上值。
看着下首一溜十八个郎将，看着他们或轻蔑，或狐疑的，或打量的目光，祁霄也拿出一副轻蔑的样子，语调甚是调侃：“众位也知道，我们是从战场里拼杀出来的。比不得各位的身娇肉贵只知道吃喝玩乐，也比不得各位的有权有财，竟敢拿着万岁给的身份名头到到外头仗势欺人，连累得上峰都跟着吃挂落。不过，万岁既然把我放到这个位置，圣意难违，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接了。”
说着，用那种很是怀疑的目光把一十八人挨个的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那副表情，就像看着一堆绣花枕头一样，就差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