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了一遍纸卷上的符箓，老乩婆慢慢抬起头，努力的看了我半天，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红旗村老马家那个傻子吧？”
“呃，奶奶，我已经不傻了。”
“你从哪得到的这东西？又为什么要问？”
我一五一十的把馒头婶儿和胖子家那个远房表舅自杀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老乩婆听完，沉吟了半晌，扭头对一旁站着的小哥说道：“准备一下。”
“好的，奶奶。”
说完，小哥自己一个人走进了书架后面的帘子后头。
我一听，心中一喜，有门了，希望能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老乩婆好像老的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沉默的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箓。
我扫了一眼右侧墙壁上，好像贴了很多神明的图像，什么龙王啊，观音啊，哪吒三太子啊，齐天大圣等等，心想难道这些东西都能请下来？
那乩婆这职业岂不是牛逼死了，还要和尚道士干嘛？
看了半天，我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奶奶，起乩真的能请下墙上那些神仙吗？”
老乩婆抬头看了我一眼，缓缓道：“那些都是神仙，怎么可能下凡附到生人身上，所谓的起乩，只是通过一两种灵物媒介，与周遭山精鬼灵进行沟通，上身的都是这些精怪一类的东西，只是他们喜欢以神仙自居。所以这点在起乩上身之后，切不可说破，否则会有大祸。”
听了她的解释，我顿时就释然了。
怪不得老头当初提了一嘴，就不再说了，一脸的不屑神情，原来起乩还是跟精怪沟通，请不来真正的神仙。
道家倒是有一种上乘道术，可以请来真正的神明，但是那种道术要求极高，需要人修炼出三昧真火才行，而且咒术复杂，需要的条件更是极难备齐，所以基本上已经没人会使用那种术法了。
我正胡思乱想呢，突然里面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尼玛吓我一跳。
刚刚进去的小哥，画了一幅诡异的脸谱，身上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戏袍，脸上抹的惨白，脸蛋抹了两团鲜红的圆点，嘴巴画的巨大，真是应了血盆大口这个词语，眼皮上画的黑漆漆的。
同时腰上绑了一面大鼓，样子跟那个供奉的仙家法相腰上的鼓是一样的。
手里拿着两个鼓锤，走到老乩婆面前，恭敬的弯腰施礼，低声道：“准备妥当了。”
老乩婆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接着，她竟然从摇摇椅上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我也赶紧站起来，伸手想要扶她一把，看她哆哆嗦嗦的样子，我真怕她站两分钟就得趴那。
可是老乩婆一翻怪眼，冷道：“一边站着去，不准出声。”
说完，摇摇晃晃来到供奉仙家前，点了三根木香，插进碗里，接着从供桌上的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里，取出两颗像是野兽的牙齿，把纸卷扎穿，钉在一块木板上。
再把木板挂在供奉仙家伸出的一根手指上面。
做完这一切，老乩婆慢慢的脱掉自己灰色的大布衫子，里面竟然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肚兜，松松垮垮的围在胸前。
我吓得立马转过头去，这老太太虽然已经很老了，她可能也不在乎别人看，可是我可受不了，要是再看下去，我会对肚兜产生心理阴影的。
我转身走到门口，从门窗往外看去，暮烟修长的身影站在雨里一动不动，面朝着山下，不知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还是我的鬼媳妇儿耐看，只看着她的侧脸，就觉得一种空灵秀美的气质，我估计她应该是某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我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接着就听到老乩婆那嘶哑苍老的声音，口齿不清的咕噜咕噜的念叨着什么，应该是起乩的一些咒歌。
接着一阵震撼人心的鼓点声响起，那小哥清脆的声音开始跟着应和起来。
就好像两个人在唠嗑一样，有来言有去语的。
我不好意思转头过去看，可是听到她们俩折腾的声音，估计是又蹦又跳的，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担心，这老太太可别累着，别为了我这事儿，把她给搭进去可就糟了。
听着听着，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那小哥原本清脆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公鸭嗓，而且越来越粗，说话越来越快。
他们的鼓点和铃声的节奏也开始越来越快。
当老乩婆的咒歌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后，鼓点和铃声戛然而止。
身后只剩下老乩婆粗重的喘气声。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过去呢，突然，那个公鸭嗓阴森森的说了一句：“吾乃正阳道祖汉钟离，尔等何人求询？”
老乩婆恭敬的说了一句：“门口那后生。”
说完，冲我说道：“你过来，正阳仙翁跟你有话说。”
我赶紧转过身来，快步走到那个小哥的面前，心中对这种起乩充满了兴趣，仔细的看着小哥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还真是陌生了许多。
“大胆后生，怎可直视本仙法眼。”我正看着呢，突然那个公鸭嗓大声训斥了一句。
我立刻记起了老乩婆刚刚说的话，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但是尽量还是别惹恼了人家，毕竟我这还有问题要问呢。
想到这，我赶紧假装恭敬的低下头。
“凡人后辈，此物是你带来的？”
他话音刚落，一张纸飘飘忽忽的就飞到了我面前，咦，正是老乩婆用兽牙钉住的符箓，此刻竟然飘在我面前，看来这请来的东西，有点门道。
“是，请仙翁示下破解之法。”
桀桀桀桀，这公鸭嗓竟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哥脸上表情扭曲，笑的贼特么难看，但是那双眼睛里，竟然诡异的闪着绿色的光。
“附耳过来。”
公鸭嗓小声说了一句，我赶紧贴到小哥身旁，把耳朵凑过去，努力听他嘴里说的话。
“仙法破煞，鬼胎可养。有道是，依日洗身，以月断魂，千邪万秽，逐水而清，阴妖魂魄，五脏玄冥，桃木扶起，玉女随行。赐你八仙净身咒，此可解也。”
说完，小哥的手，缓缓伸出，在我面前突然握紧拳头，等再次张开时，手里竟然握着一枚三角形的黄色符签，这神奇的一手，立刻把我对起乩之术的印象又改变了许多。
我伸手接过符签，小哥嘴里发出的公鸭嗓声音一阵桀桀长笑，笑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远，最后在小哥浑身一抖之后，声音完全消失。
我吃惊的看着小哥脸色煞白，但是嘴角依旧抹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上仙离身，功德无量。”
呼，我也长出了一口气，正想看看老乩婆怎么样了，哪知道一回头，发现老乩婆脸色一片死灰，倒在摇摇椅上闭着眼睛。
“不好，老乩，呃，奶奶怎么了？昏过去了？”我吓得大叫一声。
“没事，奶奶睡着了。每次请神之后，她都会立刻睡一觉，补足精神。”小哥慢吞吞的说了一句，看样子他也有些累。
“哦，还好，吓我一跳，我以为奶奶累不行了呢。呃，这个，怎么收费？”我悄悄问了一句，这东西不知道要不要钱呢。
“呵呵，不要钱的。奶奶看着有缘，才会让你进来，否则一般人就是在外面站上一年也未必进的来。回去吧，赶紧把你的事解决了。”
我一看小哥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还是先走吧，不知道馒头婶儿挺不挺的住呢。
“好，那我先走了，救人要紧，改天再来拜谢奶奶和，呃，你是小哥还是大妹子？”
我憋了半天，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他嘴角一抿，微笑道：“叫我小哥。”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再看他抿着嘴微笑的样子，我头皮一麻，赶紧开口道：“好，改天再来感谢小哥。再见。”
说完，转头迅速溜之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