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放软身体，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突然冒出来的勇气。
她怎么会想到跟季珩说她要做季太太？
一个宠物而已，她怎么敢跟季珩提要求？
对季珩来说，就算她不是自愿留下来，他也有的是办法把她拴在身边不是吗？
除了他对她那点微末的忽好忽坏的喜欢，她手里一点筹码都没有，除了依附他，像蛀虫一样活下去，她还有什么价值？
消极的情绪像海水一样将苏翎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卷进大海里的人，感官全都丧失，马上就会溺亡。
喉咙处突然传来一股轻柔的清凉，掀眸，季珩不知何时换好浴袍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小盒药膏。
“醒了？不装死了？”季珩没好气的问，又挖了一大坨药膏抹在她喉咙上。
“这是什么？”苏翎问。
喉咙的震动传到指腹，再传达到心脏，心跳刚好漏掉一拍。
季珩喉咙紧了紧，把药膏丢给苏翎：“自己擦！”说完拿起已经冷掉的鸡蛋饼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好像那鸡蛋饼欠了他似的。
“……”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又生气，苏翎拿着药膏走进浴室，从浴室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脖子上有几处淤青，是顾辰掐的。
他竟然这么用力么？
苏翎怔愣，想起最后在她踩那一脚之前，顾辰还想加大力度。
如果今天季珩真的伤害了季雨薇，他是不是也要真的掐死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翎手抖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喉咙，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刮痕，像被人一剑封喉后留下的伤口。
明明不疼，喉咙却好像被人割开，无法喘息。
抹了药膏，苏翎干脆把澡一起洗了，在浴室待的时间有点久，拉开门的时候，季珩又站在门外，靠着墙，手里夹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拿的烟，不过没有点燃。
“药擦完了？”
季珩问，把拿根烟转了转，又放进烟盒里。
苏翎点点头算是回答，季珩把烟盒丢到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把她按在墙上：“那里的药也擦了？伤好得怎么样了？”
季珩说着就要上手检查，苏翎皱眉，他动作停了一下，语气生硬的问：“这是家里，难道也不可以？”
“……”
这算是询问？
苏翎疑惑，晃神的瞬间，被季珩钻了空子。
就像她一时半会儿改不掉对顾辰的一些下意识动作，苏翎很清楚自己也不能轻易地扭转他的观念。
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受，她只能先逼着自己适应季珩。
所以她尽量放软身体，尽量回应季珩，尽量用他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嗯……轻点……”
她刻意用了哭腔哀求，季珩的动作一顿，然后便势不可当，像杀红了眼的魔，要将她钉死在战场上。
“……”
去你大爷的适应！
苏翎在心里骂了一句，脑子混混沌沌，最终昏死过去。
这一觉苏翎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午后的暖阳正好透过窗帘布的缝隙照进屋里，形成一道橘色的光柱，漂亮得如同童话里的场景。
她歪着头，安静的看着，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宁，然后腰间一沉，男人滚烫的胸膛贴近，餍足的声音响起：“季太太，醒了？”
“……”
扭头，男人愉悦的脸庞在眼前放大，然后酸痛的感觉从四肢八骸传达到中枢神经系统，像烟花一样炸裂开来。
无视她冰冷的目光，季珩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夸奖：“昨晚很乖。”
乖你妹！
苏翎抬脚踹了季珩一下，被季珩捉住，目光灼灼：“还有力气？”
“……二爷，我饿了。”
苏翎老实了，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季珩，乖巧得不能再乖巧。
季珩低头狠狠地亲了她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没皮没脸的下床：“等着！”
未免季珩控制不住自己，苏翎拖着酸软的身体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
下楼，季珩正好端着两碗面出来，最上面是两个煎得金灿灿的鸡蛋。
明明卖相很不好，苏翎却立刻有了食欲。
季珩递了筷子过来，苏翎也没客气，挑了面哧溜哧溜的大口吃起来。
见她吃得香，季珩眉梢又上扬了些。
把面吃完，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苏翎这才放下筷子，季珩比她先吃完，见她咂巴嘴回味，问了一句：“还没饱？”
“嗯。”
苏翎点头，季珩的眼眸沉了沉。
之前苏翎说她正常食量比季珩想的要大一些，那个时候季珩没有比较，但刚刚他和苏翎用的是同样大小的碗。
这样一碗面，他吃完都差不多有七八分饱了，但苏翎还明显觉得没有饱。
她现在的身体很反常，也许不仅仅是食欲，还有其他没有显现出来的方面。
想到这里，季珩感觉有些烦躁，他摸了烟，闻了闻又夹在手里没点，只是用烟蒂一下下敲着桌子。
“怎么了？”
苏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安，季珩抿唇没说，苏翎看了他一会儿试探着问：“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不用，反正那堆烂摊子有人接手。”
季珩答得爽快，苏翎想起昨天顾辰说了他会去公司。
“那……公司的事就不管了吗？”
那么大个季氏，难道就白白送人了？
后面的话苏翎没说，她知道季珩有他自己的打算。
“放心，就算没有季氏，养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季珩说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苏翎发质偏软，剪了短发以后摸起来更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季珩揉得很是顺手，苏翎却完全没了发型可言，脑袋被揉得乱糟糟的，搭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让人想欺负了。
因为不用去公司，两人在公寓宅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季珩开车带苏翎出去兜风，兜着兜着，车开到城郊墓园。
慢吞吞的爬上山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半夜来墓园兜风，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季珩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意交代让守园人经常来扫墓，老爷子的墓十分干净，周围栽的那一圈小树长高了不少，已经到季珩的大腿，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季珩没什么讲究，盘腿在老爷子的墓碑面前坐下，想到这人之前带自己来磕头，苏翎跟着在他旁边蹲下。
季珩就那么看着老爷子的墓碑，也不说话，山风吹来，苏翎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打了个哆嗦，季珩忽的开口。
“我这二十多年没好好跟老头说过话，他总嫌我不着调，嫌我这嫌我那，我就想，既然不喜欢我，那么大年纪还要我干嘛？证明他老当益壮、宝刀未老吗？”
“……”
做儿子的大半夜在老子坟头这么说人家不太好吧？
苏翎心里打了个秃噜，默默作揖告罪，希望老爷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太计较。
“老头身体一直挺好的，结果上次我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看见他头发一下子全白了，就只剩下几根稀稀疏疏的黑头发，还挺碍眼，后来没多久，我出院回家，他连拐杖都拄上了，走路也不利索，还从楼上摔下来一次。”
说到这儿，季珩停了一下，他扭头看向苏翎，语气轻松，半开玩笑道：“嘿，老头精明算计一辈子，你也没想到他临了还能在家里栽一大跟头吧？”
他这语气像是十七八的叛逆少年，有些幸灾乐祸，然而苏翎却在沉沉的夜色下，看到他眼底隐隐折射出细碎的光。
从认识季珩以来，苏翎没见季珩哭过，他难受就会摔东西，打人发泄情绪，这是苏翎第一次从他眼底看见疑似眼泪的东西。
生离死别，这种不可抗力，是他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的。
“老头走那天，我一大早就到医院了，头天医生还说他能出院了，好好在家休养，再活十来年没有一点问题，第二天我去了，他就躺在急救室里，灯亮着的时候他还在喘气，灯灭了，他被推出来，什么都没了。”
季珩很平静，至少在苏翎听来是很平静的，她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摸到他冰凉的手。
“二爷。”
苏翎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季珩犹豫了一下，才回握住她的手，很用力，恨不得把她的手骨捏碎一样。
“老头走的时候仪仗很大，历城该来的人都来了，我没来。”季珩说，苏翎默默倒抽了口冷气，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能不来？
许是猜到她的想法，季珩偏头看着她说：“我在你住的公寓楼下待了一天，看见你跟不认识的老太太一起出去散步，然后买了很多菜回来。”
“……”
你难道当时没有想冲上来掐死我？？
苏翎一阵后怕，季珩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低低地笑：“我那个时候就想，怎么这小白眼狼还能这么开心的活着！”
“……”
季珩这一口用了些力，苏翎倒抽了口气，不用想，明天脸上一定会留下一圈牙印。
季珩不再说话，就那么抱着她，很用力，好像稍微松开一点，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胸腔被挤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有一种被珍视的错觉，似乎他现在抱着的，是他唯一拥有的珍宝。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苏翎默默打消脑子里这个可笑的念头，她不过是季家二爷圈养的一只小宠物罢了，怎么会是他的唯一？
已经是深秋，后半夜凉气上涌，只有季珩身上还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苏翎开始犯困，迷迷瞪瞪的往他怀里钻。
她还没有发觉，只要和季珩待在一起，大多数时候她其实并不需要借助药物也能安然入眠。
苏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夜她甚至难得的没有做梦。
一觉好眠到天亮，睁开眼睛时，明媚的阳光正好透过在建的工地缝隙照在车窗上，刺得她眼泪立刻涌出来。
苏翎闷哼一声，抬手挡住眼睛，视线陷入短暂的黑暗，耳边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是小笼包的味道。
“醒了？”
季珩问，声音并不清晰，嘴里像是含着什么，话音落下，一个热乎乎的小笼包就不由分说的塞进苏翎嘴里。
苏翎随手擦掉眼角的泪光坐起来，搭在她身上的外套落下，季珩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坐在驾驶座，粗壮的手臂和健硕的腰身展露无遗，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野性力量。
刚从睡梦中醒来，苏翎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晰，愣愣的盯着季珩看，一时忘了移开目光。
睡了一夜，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炸开，像叛逆期的不良少女，表情却是懵懵懂懂孩子一般，大清早的看得季珩直冒火。
“怎么？想要？”
季珩痞痞的问，越过车座揽着苏翎的脖子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并没有深入，只是蜻蜓点水。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苏翎想着，季珩又塞了一个包子在她嘴里。
“还有一杯豆浆，再吃两个就差不多了。”
“……”
苏翎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见季珩在她面前，一口气吃掉五六个小包子，最后剩了两个给她。
咕咕！
肚子配合的叫了两声，季珩全当做没听见，伸手一点，舒缓的纯音乐响起，季珩靠着车窗开始闭目养神。
又发了会儿呆，苏翎才慢吞吞的开始吃东西，她总觉得自从回到季珩身边以后，她就没吃饱过。
吃完早餐，苏翎下车扔垃圾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墓园山脚，而是在一个建筑工地外面。
季珩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苏翎疑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刚扣好安全带，季珩便寻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偏头，他没有睁眼，苏翎甚至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车里开着暖气，音乐让人感觉很舒服，车外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岁月静好。
苏翎放松身体，安静的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
又过去好几天了，他手背上结了伽，骨折的指骨应该也在慢慢好转。
苏翎想起那天在医院，他不让人取下那枚戒指时的表情，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那枚戒指取下来以后，他没有再问她要过，她便悄悄藏起来了。
也许，等哪天他想起来时，她会给他。
也许……
以后他忘记了那枚戒指的存在，她也还会记得，她曾是季太太，她的名字曾在他的配偶栏出现过。
不是宠物，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他的妻子。
想得出神，掌心忽的一痒，季珩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懒洋洋的看着她。
“在想什么？”
“你。”
苏翎老实回答，眼底一片澄澈，季珩被取悦，倾身靠近：“想我什么？”
苏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主动亲了他一下，却因为安全带的阻拦，还没碰到便飞快的被拉了回去。
“……”
车里有片刻的安静，然后是季珩忍俊不禁的笑。
“笨！”
他笑着说，黑亮的眼眸没有了沉沉的黑雾，仿佛云开雾散，透出点点耀眼的令人迷醉的微光。
咔哒一声，他解开安全带，单手抚着苏翎的脸颊，一吻缱绻。
这一吻，前所未有的温柔，像车外难得的阳光，让她整个人都好像浸泡在温暖中。
身体控制不住的发软，心脏一点点迸出疑似欣喜愉悦的情绪。
也许，她还是应该试一试。
试着学习怎么爱一个人。
试着，去爱这个叫季珩的男人。
这一吻绵长，分开的时候，苏翎整个人都在发烫，脸红扑扑的，连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情动，眼底泛出水光，什么都不用做，便足以引爆季珩身上所有的荷尔蒙。
然而在片刻的疯狂之后，季珩眉头皱起，伸手摸了摸苏翎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表情也严肃起来，苏翎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
“哈哈……”
她笑得很大声，声音灵动，依然保留着两分少女的清爽，眉眼弯弯，眸底似乎要浸出水来。
看她笑得欢，季珩心底一松，那股子撩人的燥热也消散无踪，只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苏翎。
这些年他们之间难得有这样的轻松欢快，他总是在想如何把她拴在身边，把她抓回来之后该如何惩罚她才能断了她逃跑的念头。
而她总是在想如何从他身边逃离，如何巧妙的躲避他的追捕。
他们像猎人和猎物，将所有的时光都耗在了追捕游戏上，不死不休。
现在，她却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笑着，好像又回到最初她刚到季家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抓着他的衣角，懦懦的喊‘阿珩哥哥’。
声音那样柔糯，要把人萌化了一样。
笑得真他妈好看，想日。
季珩在心里想，不自觉舔了舔唇，顿时多了两分邪气。
苏翎后背一凉，敏锐的察觉到有危险，笑声戛然而止，刚要说话，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骑着满是水泥的摩托车从工地出来。
季珩神色一凛，发动油门。
“坐好！”
话音落下，季珩按了喇叭，那人扭头朝他们看了一眼，猛地加大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飞驰出去，季珩也不落后，踩了油门就追上去。
这一片应该是重新规划的城市用地，路面状况非常不好，坐在车里颠簸得十分厉害，有好几次苏翎甚至被颠得从座位上蹦起来，脑袋差点撞到车门。
骑摩托车的人车技很好，加上摩托车比轿车要小巧灵魂，季珩始终没能追上他。
这个时候苏翎也不敢问问题让季珩分心，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个人身上。
也许知道上了外面的大路就会失去优势，那个人一直带着他们在这一片城区打转，很快，摩托车开进一个荒凉的小巷，汽车开不进去了。
季珩踩了刹车，苏翎惯性的往前，又被安全带拉回来，刚坐好，季珩一百八十度转向，车子直奔另外一个方向。
对于捕捉猎物，季珩有着天然的近乎变态的直觉。
果然，十分钟后，那辆摩托车又出现在他们车前，季珩按了喇叭，踩足油门，汽车引擎震动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肃杀。
眼看那辆摩托车离得越来越近，苏翎的心悬起来，颠来倒去引发的反胃不适涌上来，季珩不会是想撞死这个人吧？
“二爷！”
苏翎低低的喊了一声，声音完全被引擎声掩盖，季珩面不改色目视前方。
摩托车上的人回头看了一眼，显然也被他这股狠劲吓到，下一刻，摩托车在地上打了滑，车身摔出去好几米远，那人也打了几个滚，躺在路边一堆建筑废渣旁不动了。
吱！
季珩踩下刹车，安全带狠狠地在胸腔勒了一下，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来不及下车，苏翎按下车窗，探出脑袋狠狠地吐起来。
季珩也没急着下车，面色沉沉的盯着苏翎的背责问：“刚刚谁让你说话的！？”
季珩喜欢飙车，更喜欢载着苏翎一起飙车。
苏翎很乖，即便每次都很害怕，但绝对不会像别人那样大喊大叫。
季珩以前最喜欢看她抓着安全带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的模样。
后来有一次，季珩在跟别人赛车的时候，在一个大转弯的地方，对方的车突然半路杀出来，苏翎吓得尖叫了一声，就是那一声，季珩的车差点撞开护栏冲到山下去。
那次以后，季珩有半年没碰车，苏翎更是一见到车就哆嗦。
季珩不怕死，可带上苏翎，他就舍不得。
那是他亲眼看着养大的小白眼狼，除了他，谁都不能动一下。
苏翎难受得紧，顾不上回答季珩的问题，季珩咽了一口闷气，丢下一句话：“老实在车里待着！”
说完甩上车门朝那人走去。
刚刚摩托车的速度很快，这人摔得不轻，手脚都流出血来，季珩走过去，动作粗鲁的扯下他的安全帽。
“啊！”
男人痛苦的惨叫一声，脑门上也是血流如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磕了个洞。
季珩把安全帽丢到一边，捻了捻手上沾着的血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良久问了一句：“收了多少钱？”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男人痛得脸都白了，声音打着哆嗦，虽然是他自己摔倒的，季珩还没动他一根指头，他却觉得季珩像恶魔一样可怕。
他只是正常的上下班，鬼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
“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也不喜欢讲什么证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季珩蹲下，挡住阳光，在那人血糊糊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反正我也不是警察，不需要你的呈堂证供！”
他逆着光，容颜陷入黑暗，如同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男人不知道是失血过多冷的还是被吓的，浑身都抽搐起来，血流得更欢了。
季珩随手从旁边地上捡了块板砖，拿在手里抛了两下，微笑：“这一片到处都在施工，有没有监控你应该比我清楚，就算有监控，我要干点什么，你猜有没有人敢管？”
这两句话他说得很轻，像是熟悉的朋友开的玩笑，那人却笑不出来，抽搐得越发厉害，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季珩笑意一敛，猛地一板砖拍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激起一地尘埃，那人眼睛瞪大，瞳孔紧缩，像是在一瞬间被人夺去了呼吸。
季珩拿起板砖吹了吹：“放心，脑浆还没爆开，第一次给人脑袋开瓢，失了准头。”
他说着又要动手，那人嚎叫起来：“我说！前几天我在工地上砸到脚了，去医院包扎，有人给我五千块钱，让我去护士那里把一个叫武臣的药换了！其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人的求生欲很强，语速也极快，季珩高高扬起的手再次落下，却没落在他脑袋上，而是落在他腿上：“谁让你换的？”
一板砖下去，那人的腿骨都断了，脖子上青筋暴起，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过了几秒，凄厉的惨叫才从喉咙涌出，鼻涕眼泪混着血一起流下，惨绝人寰，季珩却无动于衷，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男人已经承受不住了，出气多进气少的回答：“我不知道，是一个小孩儿找的我。”
说完晕厥过去，季珩丢了板砖拍拍手站起来，回头，苏翎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脸色惨白。
“他……死了？？”
苏翎问，胃里空空的，口腔里都是胃液的苦味，却还是一阵恶心。
她不知道季珩和这个男人有什么恩怨，但看见季珩这样，她就觉得害怕，像看着一个没有感情和理智的怪物一样。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上那血腥的画面也像是有触角一般，拉扯着她的神经。
“没死，晕了。”
季珩淡淡的回答，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明明他身上没有血，苏翎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让她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
“呕！”
苏翎扭头干呕，季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不是说了，老实在车里待着吗？”
他的语气很淡，苏翎却听出他生气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她的忤逆。
“车里太闷了，我想下来透透气。”
苏翎解释，胃里的翻涌引起太阳穴开始发疼，她蹲在地上，用手按住太阳穴：“二爷，可以跟我说说今天为什么要追这个人吗？”
季珩皱了皱眉，直白的回答：“他是害死那个保镖的直接凶手。”
保镖？
苏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阿武。
这个人是害死阿武的凶手？他和阿武有仇吗？
“有人给了他五千块钱，让他换了药。”
“……”
苏翎沉默，脑子昏昏沉沉的，却理清楚了整件事的大致脉络。
阿武那天原本是要去接应她的，却在半路上出了车祸，然后在医院急救，这个人换了他的药，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五千块钱，换一条人命。
真轻贱啊……
苏翎想，嘴里的苦味更甚，仰头看向季珩：“二爷知道用五千块买阿武命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
季珩直接回答，弯腰把她抱起来。
早上吃那点东西已经全吐光了，苏翎浑身虚软，懒懒的靠在季珩胸膛。
“二爷打算把这个人怎么办？”
“关我屁事！”
“……”
季珩把苏翎放进车后座，苏翎拉住他的背心领子：“二爷，报警让警方来处理吧。”
季珩抿唇看着她没有说话，苏翎想起，求他办事也是有规矩的，便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真不乖！”
季珩皱眉说了一句，扣着她的下巴压上来，苏翎瞪大眼睛，她刚刚才吐过，这人不嫌脏吗？
结束这个吻，季珩摔上车门，开车回去，半路上才让人打电话报警。
车子被这么折腾一遭，车身落了厚厚一层灰，还有不同程度的刮擦，季珩直接开车去了4S店丢给人家维修保养，又直接从店里提了一辆新车。
结账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不好意思，先生，这个账户被冻结了，现在不能使用，请您换卡支付。”
店员歉然的说，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季珩挑眉，他这张卡是老爷子给的副卡，可以无限透支，主卡则一直在季尧手上，现在这张卡被冻结了。
一种可能是季尧的案子有了关键证据被定罪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顾辰进入季氏第一件事就是控制季氏及季尧的资产。
野心不小啊！
季珩勾唇，接过店员手里的卡，漫不经心的一扔，把卡丢进垃圾桶，然后从钱包抽出一张金色的卡递过去。
结算成功，店员把卡双手奉还。
季珩收了卡，把钥匙在手上转了一圈，拥着苏翎坐上新车。
“一会儿想吃什么？”
季珩问，语气轻松，丝毫没有被人冻结了卡的愤怒。
苏翎还没从刚刚的反胃中缓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句：“我没有胃口，喝点白粥就好。”
季珩吹了声口哨，加足马力驶向前方，没多久，车子在顾家老宅门口停下。
然而不等门卫打开铁门，季珩一踩油门，就冲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