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叹什么气！”老管家就像嫁女儿似的高兴，跳起来敲一下影卫后脑勺，“没看见新娘到街头了吗？还不快去准备。”
“我……”影卫揉搓着后脑勺，口中不满小声咕哝，“不就是个女人。”
女人？月华回头冷冷瞪他一眼：“记住，奴儿虽名义上不是我的妻，实则等同于我的妻。该如何对待我的夫人，你应当清楚。”
按照律例他虽无法亲自去迎接她，但他已在律例允许下，一切按照最高规格布置婚礼。纳妾最高礼节是：花轿一顶，从侧门入。
可他不但将整座王府挂彩，还启用娶妻最高礼仪八人大轿，敲锣打鼓一路将丑奴儿抬到王府正门……待会儿，他还将同她并肩走入王府，步入仅属于他们的房间。
虽然他无法给丑奴儿妻子的头衔，但他至少可以向所有人宣告，丑奴儿就是他的妻，他会珍爱一辈子的妻。
“来了，来了。”随着管家的吆喝声，大红花轿已来到王府门口。
听完媒婆冗长而无味讨喜的话语，行完无聊的古礼，月华终于盼来将手中红绸带，交给轿中丑奴儿那刻。
“奴儿。”他幸福低喃着她的名字，开心看着她身上那件红色缎绣彩凤嫁衣，红润的双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皓齿，贪心叫上一句，“夫人。”
红袖下的双手微微一颤，娇羞的红云快速冲上脸颊，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迈向王府大门。她就要成为他的妾了吗？为何她恍然觉得这是场梦？
踏过王府大门，拜过天地，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他兴奋望着盖着她容颜的喜帕，偷偷加快步伐向门槛迈去。
就在此刻，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八百里加急！”洪亮的声音，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开满场的喜庆。
月华充耳不闻跨入门内，可丑奴儿却被那声“加急”吼破了胆，脑袋一片空白不敢思考，双腿僵硬瑟瑟发抖。
“奴儿。”月华细细呼唤，但丑奴儿却像一尊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得不退出门槛，不悦瞥了眼从驿马翻越而下的差使：“恐怕这份加急，你送错地方了吧！”他按压心中慌乱，扶着丑奴儿手臂重掐一下，隔着龙凤呈祥大红喜帕，笑嘻嘻又唤一声，“奴儿，吉时已到，该进去行礼了。”
“我……”丑奴儿陡然回神，盯着艳红的嫁衣，压抑住内心莫名慌乱，顺从微微点一下脑袋，“好。”
“王爷！”风尘仆仆的差使，像刻意同月华过不去似的，高举手中加急文书“咚”跪在地上，“文书已先送入宫内，是皇上命令奴才，再送一份到王府。”
在他大喜之日，送来八百里加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天大的事，大不过人生大事。无论何时，待婚礼结束后，再行禀报。”就算今日天上下刀，他也要将丑奴儿迎进门。月华红袍一挥，喜乐再度想起，他牵着丑奴儿的手，强硬迈入门内。
“王爷！”虽然畏惧月华权势，但碍于皇上的命令，容妃的吩咐，他高声喧哗，“文书曰，嘉通十三年六月初三，魏武关一役战败。镇国将军遭敌军埋伏，跳崖身亡。”
消息一落，满街围观群众瞬间交头接耳喧闹开。百战不殆的常胜将军死了！大兴该怎么办？他们又该怎么办？……恐惧的情绪霎那掩盖漫长喜庆。
曜天死了？丑奴儿脆弱的心房瞬间揪到嗓子眼，眼前星星点点，眩晕泛黑。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曜天会死！
瘦弱的身子向月华怀中偏倒，火红的喜帕宛如秋风中的枫叶，顺着发髻上华丽的金翠凤凰步摇翩然飘落。
“王……”艳丽的桃花妆下，红润的双唇张张合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不敢开口。
“还记得曜天如何击败格尔泰的吗？说不定，曜天又在用计。”明知道八百里加急，绝不会传来虚假情报。可他偏忍不住，用曜天借诈死，来破环婚礼，这样的借口安慰自己！
“是啊！”她努力安慰自己，但却不知脸上有着连明艳的桃花妆，也难以掩盖的苍白。
“不要错过吉时，继续行礼吧！”月华努力绽放出让丑奴儿安心的笑容。却又忍不住，细想――聪明如曜天，就算再冲动，又怎会不顾天下安定，放出死亡的消息？
“我……”她望着红绸高挂的王府，心慌得不知道如何抉择。
“奴儿！”宏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一道熟悉的黑影从人群外围，着急挤入圈内。
曜天！激动的心房高高吊起，犯昏的双目，金星点点，模糊不堪。直到对方走近，满是希望的心房，刹那碎了一地。夜影！
“你来干嘛？”月华紧紧抱着丑奴儿颤抖的身躯，紧张呵斥。
本来他不信为了阻止这场婚礼，曜天会赌上天下。可看见同曜天形影不离的夜影突现京城，他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曜天的计谋。
“我替将军来送贺礼。”夜影解开包裹乌木雕龙凤木盒的红绸，捧着华贵而不失沉稳的木盒，掀袍向月华半跪，打开乌木礼盒，露出安静躺在红缎上，用上等镂空雕刻的龙凤玉玲珑，“将军让我恭贺王爷和奴儿夫人喜结良缘。祝王爷和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他真这样说？”月华猛觉后脑勺刺痛发晕。这哪里是曜天的风格？
依照他的坏脾气，他不当气急败坏叫嚷着要扔下兵士杀回京城，誓要将丑奴儿抢走吗？
又或者，他派夜影前往叫嚷，就算他娶丑奴儿进门，他也决不承认，待边关事情解决后，他就杀回京城再度同他争夺奴儿？
再或者，曜天修书一封威胁他，若他敢娶丑奴儿进门，他就撤兵任由匈奴直捣大兴京师？
……
他怎么会送上贺礼祝福他？这，这一定是骗人的。
“除此以外，将军还让我私下告诉王爷一些话。”夜影起身大步上前，将木盒递给月华，靠在月华耳边，用仅仅两人听见的声音低语，“将军说，虽然古言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他重视衣服胜于手足。这辈子，他就将奴儿让给你，但若你不珍惜奴儿，就算血洗天下，他也会带走奴儿。”
“曜天，他真的――”那个死字，他不敢吐出嗓子眼。他只是望着夜影，想到多年前与曜天结拜起誓的场面，眼圈不禁涌上丝丝血丝。
夜影微微叹口气，谨遵曜天吩咐取出半边雕凤的玉玲珑，转向丑奴儿：“将军吩咐我，一定要代他将这块玉玲珑，亲手为你系上。”
他低头向送妹妹出嫁的哥哥，带着不舍和祝福小心将玉玲珑系在丑奴儿满绣七彩牡丹的腰带上。
“将军说，虽然将你让给了王爷，但是他不甘心。有些话，不吐不快。”想到那日曜天羞红着脸，盯着玉玲珑吐出那些话语，夜影顿觉双颊发烫，“咳咳，奴儿！将军给你的信。”夜影尴尬取出怀中，用红蜡封印的信件递给丑奴儿。
丑奴儿接过信件，慌张拆开，只见信纸上用，刚劲有力的小楷写着：
我的傻奴儿：
你一直以为我仅仅将你当成奴婢，当成宠物，孰不知你的美好早早印记在我灵魂深处。
我很懊悔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甚至细想到曾直接或间接在你身上留下的伤痕，就觉得全身抽疼。但转念一想，我亦无悔！因为若不是，这些痛苦的记忆，我又岂能与你相遇。
每每梦回，我甚至不止一次想，若你能保持那惊天丑容。你是否就能，如誓言那样，跟在我身边，当我一辈子的傻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