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笑了，从匈奴回来到现在，她终于看见了他真实的笑容。“好饿，好饿，吃饭吃饭。”她任由他搂着，看着他眼中满足的笑意，一直担忧的心也跟着欢喜起来。现在这样就很好，只要他觉得幸福，她就会很开心。至于心底那份，磨人的抽疼，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好。
夜阑被废，皇上卧病龙塌，凌宇代理国事。丑奴儿虽不懂政事，但看着自早朝下来，一直在书房忙碌至子时都未能休息的月华，听着书房中不断传来的咳嗽声。
她觉得心想针刺般的疼。她想帮他，真的好想替他分担，就算无法分担，至少也让她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啊！
可他却不许，在晚上喝过药后，便强硬叫她回房早点休息。甚至还威胁她，如果她不乖乖回去休息，他难以静心处理事务。
“哎――！”她望着燃着橘红灯火的书房，无可奈何回到床上，乖乖躺下睡觉。既然无法帮月华，她就不能让月华担心。
只是她一闭眼，就看见月华白发飘飘的样子，看见他声明一点点流失消失的样子。她在床上翻来翻去，却终究辗转难眠。
最终她只能起身倒杯水，无力趴在桌上，继续自怨自艾。为什么她就不能变得聪明一点呢？不要求多了，只要有月华一半的智慧，她就满足了。那样她就不必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月华为夜阑被困之事干着急。
“奴儿！”熟悉而飘渺的声音响起。
“谁？”丑奴儿慌乱环视四周，却不见人影，心中不免哆嗦害怕。
“噗嗤。小傻瓜，在匈奴的时候，是谁帮你把曜天救出来的？”轻柔悦耳的声音像一阵清风荡过脑海。
“梦蝶！”她浑身一震，惊讶出声。
“这次终于把我给记住了。”梦蝶咯咯笑着。
她来问她讨要命了吗？可是现在还不可以啊！月华生命只有一年，她若不在谁来照顾他？还有拂晓。一年之约到来时，拂晓归京发现她已不在，他会按照约定医治月华吗？
“说对了，我是来问你讨命的。”她依旧笑着，仿佛问她索命不过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梦蝶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对，她定是精怪。否则当日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她和曜天岂会逃出了蒙察里部落？
不过――“可以再等一年吗？”她不后悔当日的卖命之举。只是现在她真不能离开月华。
等一年？不，现在是解决那件事的最好时机。“不行。你难道不想替月华分忧吗？若再等一年的时间，恐怕凌宇已当了皇帝，夜阑被诛，月华不是被诛就是病死，至于曜天……他不是被诛，就是变成逆臣贼子吧！这样的结果，你想要吗？”梦蝶的声音依旧像蜜糖般甜腻，只是话中的字字像一把把尖刀那样刺心。
“不！”可能出现的残酷未来，在她脑海中形成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心房最脆弱那一角被碰撞，闪亮的泪珠滚滚而出。
“那就退出来，实现你的诺言，将命交给我。我保证维护，所有你在乎人的人，人身安全。月华不会死，曜天不会死，夜阑不会死，拂晓也会没事……天下依然按照他们所构想那样发展。”平淡的声音中透着万丈豪气。
“可是。”她不舍啊！舍不得怀着满满担忧离去。她不敢去想象，当月华和曜天得知她永远不会回来时，会如何伤心欲绝。
“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月华累死？”她知道丑奴儿很伤心，可是她无法再等下去，从小担负的责任快压得她喘不过气。
梦蝶的语气沉了下来，暖暖的声音就像母亲在孩子身边耳语：“若你退让，当一切结束后，我答应你――让你看一眼太平天下。又或许，有朝一日我们可以共存。”
是啊！月华再如此操劳下去，他活不满一年。她不能坐以待毙看着他死去。更何况……卖命之事，是她亲口承诺的。
“好。这条命若对你有用，你就拿去。但是，请答应我……”想到曜天，想到月华，她竟呜咽得说不出话，沉寂了好一会儿，她动动双唇又继续道，“别让他们知道我，我死了。就当我是懦弱的逃跑了。他们肩上担负的东西已经太多，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忧和伤心。”
这辈子她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吗？“傻瓜！睡吧。”
好傻！偏傻得让人不愿伤害她。就连从小被教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她，也不敢继续同她在纠缠下去。她怕自己一个心软，误了历任庄主数百年的心愿。
梦蝶的话巫女的魔咒，丑奴儿难以支撑沉重的眼睑，含着泪倒在冰冷的木桌上。
他派出去的人探听到，夜阑被困在宫中，却难以确定具体方位。再加上此刻凌宇已成功拉拢花雄，偌大的皇宫俨然成为难以渗透的铜墙铁壁。
他该如何才能同夜阑联系上呢？月华十指紧扣搁在木桌上，眉心疲惫靠十指间叹气。直到听见推门声，感到一股刺骨的寒风铺面而来。
“奴儿，不是叫你早点休息吗？”他抬头勉强挂着笑看着来人。却在对方脱下赤狐斗篷那刻，被惊得仅能瞪眼吐出两字：“是你！”
远黛似的眉，星辰似的眼，玉雕似的鼻，花蕊似的唇……倾城倾国的容貌，不正是他在飞嫣山庄后山，着魔般迷恋的女子？
“王爷，别来无恙。”梦蝶娇笑行礼。
“你怎会穿着奴儿的斗篷？奴儿呢？”看着她身上那件，他命为丑奴儿专门订做的斗篷，他愕然起身灼灼逼问。
美色当前，他当真就不受诱惑吗？他们初遇那夜，虽说他是受到她身上魅香所惑，情不能自抑。不过他始终没有挣扎和拒绝不是吗？
梦蝶眼眸中荡起一圈春意，缓移莲步靠近月华，含娇细语：“如此良宵提她干嘛？我听闻王爷一直在寻觅奴家，奴家为王爷真情所动，因此深夜来访为王爷解忧。”说着，她故意向月华胸膛依去。
他曾以为，再见她时必定激动万分；他曾以为，她无双的姿色必定会成为他生命中的例外；他曾以为，那一夜的记忆可让他追寻一生……但所有的以为，均发生在他遇上丑奴儿之前。
他承认，他曾因为丑奴儿同她的背影相似，而接近丑奴儿。可长时间相处，他完全没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原本留着她身影的心房，不由自主被丑奴儿占据。渐渐他淡忘那夜的雾水姻缘，甚至连那绝色的容貌也难以清晰记住。
“奴儿呢？”她身上那件赤狐斗篷像一把火刺痛他的双目。
这样的斗篷他做了两件，按照丑奴儿的心愿，女款送给了丑奴儿，男款自己留下……同色同料的斗篷正代表着他们夫妻一体。他不悦勾起眼角。不管眼前的女子如何绝色，都不配占据奴儿的东西。
他大掌抬起，快速解下梦蝶身上的斗篷，瞪着梦蝶身上那件缕金月白缎袄，双瞳冷得就像此刻窗外的风雪：“你把奴儿怎么呢？”
他记得丑奴儿说要为他找到月下仙子，让他们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现在月下仙子出现了，丑奴儿不会真傻得离开，将他推给所谓的月下仙子吧！
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要把丑奴儿揪出来，狠狠打她一顿，让她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尊。只是他真舍得吗？想到小兔般的丑奴儿，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哭，他的灵魂不由揪成一团。
原来这世上不为美色所惑的男人，不仅仅只有曜天一人。眼前的月华，当真是爱惨了丑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