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有那么变态吗？拂晓用力敲了敲她的额头：“该打，我是那种见青丝，而忘情的人吗？你以为我救你，就是看上了你那头黑发？”
“那个……”她怯生生偷望着他。他上次相见他肯出手救她，本来就是因为看中了她的青丝啊！她怎么知道，现在他愿意帮她，是不是还是因为那头青丝？
“没有那个，或者这个！”笨奴儿！从他离开她，想要为她改变自己偏邪恶的形象时，早就不是因为她那头华丽的青丝……当然，他承认那头青丝的确让他爱不释手，可是那不是最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愿意，她是丑奴儿啊！那个傻得让人无法放手的丑奴儿。
“我要你记住。好好照顾自己，若下次我再见到你，你又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一定把你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我们。至于那个安国王爷，只要他黑发没有变成白发，距离死亡还远着了。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这个小傻瓜，不要太担心，说不定我能早一点找到所需要的药材，然后早一点到京城找你。”他故意捏着她没二两肉的面颊，用高高地咆哮声，掩盖此刻面孔羞涩的浮云。
拂晓就是这样，嘴巴坏坏的，但是心却很好。丑奴儿挽唇而笑，明澈的眼瞳闪烁着皓洁的亮光：“我会在京城等你。”若到时候，她不想离开京城，她就不相信拂晓，真揪着她的耳朵将她藏起来。
“奴儿，你变狡猾了哦！”越来越不清楚，她那颗小脑袋瓜，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如此灵动的她，让他更难放手。他搂着她那头干燥的青丝，轻松的盈盈而笑。
充盈着金沙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百兽木窗，宛如夜幕中的星辰，落在铺满青石板的地上。宁静的屋内，只听得见柔柔地两道交错的呼吸。
“曜天。”丑奴儿坐在床边，纤细的手指心疼抚过曜天面颊的伤痕，幽幽长叹。
她本来想让拂晓走之前，消除曜天脸上的伤痕。可是拂晓偏拉扯歪理说，曜天脸上的疤痕更能增添他男子气概，有助他官运亨通。甚至还威胁她，想要恢复曜天的容貌，就立刻跟她走。
曜天昏迷不醒，月华生死难定。这种时候她才没闲心和拂晓纠缠。“曜天，对不起。暂时无法去掉你脸上的伤疤。”她的手指顺势挑起他双鬓浓黑的发丝，“不过，还好你的头发保住了。不必像我这样丑陋。”
她苦涩收回手，摸摸自己宛如枯枝般的发丝，眼底缓缓升起一股苦涩。但顷刻，转动的眼珠载着甜蜜的幸福，驱走不安分的苦涩：“可我却不后悔，能救你真的好好。今早拂晓走的时候说，你明天就会醒来，我真的好高兴。因为你都睡了快十日，日子长得让我害怕你永远也醒不来。”
她俯身，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口中喜悦的话语，不由低沉几分：“不过，我又不太高兴。因为，你的醒来亦意味着，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这样偷偷摸摸看望你。曜天，你可知我真的好爱你。从当初不懂爱，傻傻仰慕你的高贵。到后面看了你给我的信，迷迷糊糊为你吐血，发现那份仰慕和害怕的背后藏着爱恋。再到匈奴与你相遇，同你共经生死，看着你明明记不得我，却下意识拼命护着我……那份超越生死的爱，深深种在我心中。当看着你静静躺在冰块上那刻，我彻底明白我的心，除了你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我爱你啊！可以为你生，可以为你死……只是无法为你而独活。”
含着酸甜苦辣的泪水，静静顺着眼角流淌：“我的爱没有你这般激烈，没有月华那样温暖。我只知道，我们并不能以爱之名，伤害他人，特别是月华。我欠他太多，太重。就算舍弃一切，我也不能伤害他。更何况我同他拜过天地，我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侍妾。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我又多次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今生我不可以再伤害他。只能对不起你！对你的爱，我只敢在你听不见，看不见的时候说这一次，那份揪心的情，亦只能藏在心中，任谁也难发现。”
她用力吸气，静静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待眼泪止住以后。
她不舍离开他温暖的胸膛，从袖袋中取出一份泛黄的信件，继续喃喃自语：“今早，夜影将替你换衣时，贴身放着的信件交给我了。我知道他要我明白高傲的你，对我的情有多深。他想要借此，让我重新选择，跟你在一起。但是他却不知道，人是不可以单单为自己而活。在你恢复记忆后，忘却我们在匈奴的经历时，我就知道你和我注定有缘无分。既然如此，这封信埋在心中足够了。”
她回退一步，盯着猩红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头，再度吸一口气，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颤抖将手中信件点燃。看着它在炙热的火焰中消失，变成灰飞落冰冷的地面上。
“曜天我说不出――用此世的太平天下，换来世的痴恋。这样的好言壮志，不过我会尽我所能积德行善，希望老天有眼，下辈子别让我们受这么多苦，让我们平淡厮守一生。”丑奴儿吹落手中的纸灰，忍着眼眶中酸涩的眼泪，勾着新月般的笑，大胆上前一步在他红菱般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再见，吾爱！她在心中念叨一句。强迫自己直起身子，转身僵硬向房门走去。出了这道门，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匈奴，同曜天生死与共的丑奴儿。
她将是月华的侍妾，只能是月华的侍妾，从今以后的日子，她在她脑中只能装下月华，此生只能挥他而舞动。
丑奴儿离开那刻，躺在床上的曜天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傻瓜。”他沙哑低语，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
她不知，他在听见她说她爱他那刻，陡然从沉睡中惊醒。只是他不敢动，怕一切只是一场梦。到后来，听见她要埋藏对他的情时，他从不敢动变成不能动。
因为，他同她一样，今生不可为自己而独活，而他在经历次生死大劫后，更是不能伤害月华。
想到那抹不染尘世的白影，揪疼的心房再增一份沉痛。所有人都以为他中毒后，一直昏睡不醒，却不知他在丑奴儿饮血与他共生死那刻，他昏睡的意识猛然被惊醒。
只不过他中毒太深，无法睁眼，也无力动弹。但他可以听见所有人说话，他听见丑奴儿不顾一切救她的深情，更听见月华为他舍弃数十年寿命的重义。
奴儿欠下月华太多，他又何尝不是欠下月华太多？他和奴儿对爱放手，似乎已成为留三人一条活路，唯一的办法。
他紧盯着地上黝黑的纸灰：用此生的太平天下，换来世的痴恋……这是他今生唯一能做的事情吧！他蹙着眉浮出一丝苦笑。既然他失去记忆时，那份舍弃生死的爱恋不能存在，那么就让他做个了断，彻底遗忘吧！
窗外北风呼啸，簌簌落着入冬来第一场雪，纯白的颜色像一张巨大的轻纱悬挂在天地间，渐渐掩盖大地上了无生机的枯黄。
“来人，再添一些炭火。”曜天看着火势渐小的黄铜炭盆，瞅一眼有些轻咳的月华，放下军务向营帐外守将吩咐。
曜天身子骨硬朗，毒清苏醒后恢复得极好，理应不会出现惧寒，这类虚弱的体现。
“镇国将军，你很冷吗？”添炭火的兵士掀帘而入那刻，冷空气随之而入，月华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