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没来。”丑奴儿话语刚落，夜影挫败地低耷双肩，无可奈何将玉佩紧拽在手中，慢慢走了进来，“他躲在山庄中，压根不肯出来见我。只派人出来传了一句――他可救天下人，唯曜天不救。”
“不，拂晓才不会这样。”丑奴儿下意识去拿拽夜影滚银边的衣袖，可收缩手心的疼，让她仅能咬牙摊着掌心，难以置信凝望夜影，“你有求他没？他总是嘴硬心软。你求他，他会救将军的。”
“我下跪求了。他还是不肯出来。也难怪，当日将军那般待他，他肯出来才怪。”夜影颓废低下脑袋，一直刚毅无泪的眼眶竟不由自主红了。
他真的好没用！若躺在床上的不是曜天，是奴儿那该多好。听闻拂晓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听闻丑奴儿在此处失踪，他从江南马不停蹄赶到这里，无非是寻找失踪的丑奴儿。
夜影呆呆望着丑奴儿，偏邪的计谋涌上心头――如果中毒的是丑奴儿，不用他去求，拂晓闻讯就会疯狂赶来吧！
“奴儿。”夜影温柔的眸色。笼上一层暗淡的浅灰，“你会救将军对吗？”她甘愿陪曜天一起死，一定会愿意为救曜天冒险。
“你有办法？”丑奴儿睁大晶莹的双眸，激动望着夜影。
夜影心中的算盘，他怎会不知道？只是他不敢相信，夜影对曜天的忠诚，居然会超越对丑奴儿的爱护。
“想都别想。”月华大掌一揽，小心将丑奴儿护在怀中。
“真有办法？夜影，你说啊！只要能救他，哪怕是要割我的肉，饮我的血，甚至要了我的命。我都愿意！”他瞟了眼眉心挣扎涌动的曜天，说好不掉下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聚集，“只要他活着，不要变成野兽，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奴儿。”为什么她要如此痴傻？一贯温和的月华，声调猛然高涨七分，他冷着面孔，用力摇动丑奴儿双肩，“丑奴儿！你给我清醒一点，你忘记离京时对我的承诺？忘记曜天昏倒前的希望？……我们都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你不可以死，听见没？这辈子不可以为任何人死掉。”
月华从没如此凶过，即便当日在京城她说要来寻曜天，他也未这样凶狠的吼她。面对月华从未有过的凶狠，丑奴儿瞪大眼一时痴了。
“不会的。不必用奴儿的命，去换取将军的命。”不行！多拖一刻，曜天的危险就多一分。眼下摆明，能救曜天唯有拂晓，唯一可能说服拂晓只有丑奴儿。
大兴不能失去镇国将军。只能稍稍牺牲一下丑奴儿，他相信挚爱丑奴儿的拂晓，绝对不会让丑奴儿丢掉性命……主意一定，在月华能出声阻扰他之前，他再度出声：“只要你也中了这种毒，拂晓一定会来。”
只要他在，绝不会让丑奴儿遭受一点点痛苦。“别傻了，毒药就那一颗。奴儿，是有心无力。大不了，我陪奴儿到新月山庄分庄走一趟，说不定拂晓会看在奴儿的面子上救曜天。”月华眼睑都不动一下，含笑说出绝佳的说词，想要借此隐瞒夜影凶险的计谋。
岂料，被他搂着肩膀的丑奴儿，突然笑了。“不，没时间了。”她只是傻，但不蠢，不是吗？就算月华刻意误导，但她也懵懂听出夜影的意思。
她向后快速退闪一步，抽出夜影的佩剑，满怀歉意望了眼月华：“对不起！夜影，帮我拦住他。”
她知道月华对她的好，知道月华不忍看见她遭受一丁点伤害。不过，她放不下曜天，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她也要为曜天赌命。
她不顾身后打斗声，不顾月华焦急的呼唤。她紧咬下唇，不过因握剑而咧开的伤口，快步冲向曜天，在他手臂划开一条口子，覆上唇用力吸吮他滚热灼喉的鲜血。
“将军，从现在开始你我生死同命了。”她望着他裹着雪白绷带的手掌。郎中说，他那只大掌上有两道咬伤，一道宽大因是他自己咬伤，另一道偏小应当是被一个女子咬伤。
模糊的记忆中，她依稀记得，她中春药那晚，她痛苦咬过好几次人。除了第一次入口的血腥味难咽，后面入喉中的血，浓浓的腥味中竟含着淡淡温暖……就像这刻她吞入腹中的血，虽然滚烫，却让她觉得安心。
她微凉的小手，轻轻在他裹着绷带的手掌摩挲。绷带下那个女子的牙印，是她咬的吧！据说差一点咬下一块肉了。可他为什么不说？只说他将她扔入溪流那段？
其实，他一直比她想象中温柔不是吗？“我不死，我不变兽。你也不要死，也不要变兽，好吗？”眼泪再也无法抑制，一颗颗落在他滚烫的脸颊上。
火辣辣灼骨般的痛，快速在全身游走，嗜血的狂暴快速涌上喉咙……可那刻苦涩的心，奇迹般安定下来，平和缓缓跳动。
“王爷，别打了。”她挂着淡淡的笑容，望着月华，“奴儿一直记得与你的约定。我不会死，不会疯！”
“滚！”她居然喝了曜天的毒血，她居然就这样义无反顾喝下去。
他一掌击开夜影，慌张冲向丑奴儿，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冰床上，颤抖握着她的手，开始向她体内输送凉凉的内力：“夜影，立刻请鬼医。你若再将他请不来，你就等着给奴儿陪葬。”
真傻！傻得让人痛心。看着丑奴儿通红的面容，浓浓悔意袭上心头――他当真不该用奴儿，来走这步险棋。
可后悔有什么用？他提起运功，不顾一切再度奔向新月山庄的分庄。这一次，就算是将新月山庄烧了，他也要将拂晓绑来。
“奴儿，你要撑住，听见没？不许睡觉，眼睛望着我，告诉我，我是谁？”如果丑奴儿是笨，那么夜影就是蠢。
曜天能撑到现在，那是单单凭意志力，就可以支撑的吗？
曜天是第二次中这种毒，身体本来对这种毒药就有一定抵抗作用。再加上他那身醇厚的内力，以及中毒前他已封闭自己几处重要的穴道，抑制了毒性的扩散速度……他能支撑到此刻并非运气。
可丑奴儿不同。她身体虚弱，毫无武功……哪怕是残余在曜天血液中的毒素，也会要了她的命，夺了她的魂。
“你是王爷，你是月华，月华，月华……”黑白分明的眼瞳，快速被蒙上一层血膜，她能看见的仅仅是他的轮廓。但他的长相，是那样的熟悉，就算是瞎了，她也会记得。
“别怕，别怕。我是怎么也折磨不死的丑奴儿，我不会死，不会疯。”躯体中燃烧的那把火，灼得她好痛，她紧咬牙龈艰难维持着薄弱的清醒，口中不断念叨，“别怕，别怕，月华别怕，曜天别怕，我没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夜影再次拿着玉佩来求他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夜影的诡计。但是碍于对丑奴儿的思念和担忧，他依然忍不住狂奔而至。
当看见全身通红，躺在月华怀中的丑奴儿那刻，那份蜂拥的思念，竟苦涩得难以吞咽。她的容貌变了，但她的青丝不会变。他认得她，牢牢记得她。
只可惜，再次相遇他不能恭喜她摆脱了丑容，赞美她现在是如何可爱……他只能心疼望着她，担忧靠近她。
“奴儿。”暗红色的双唇颤栗着，泛着浅蓝色的眼瞳，灵透得仿佛凝着一滴泪，“怎么会这样？”
来了，来了！熟悉的声音宛如烈火中突降的甘露，丑奴儿努力撑开朦胧的眼瞳，喉咙干涩得就像火灼：“拂，拂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