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儿努力转动脑筋，不再推脱让娜仁顺利从她手中接过斧头，忧心忡忡的眼眸不禁又望向曜天。
她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如果是曜天，曜天会怎样摆脱这种困局呢？曜天，他可知道她真的觉得好累好累。如果他刚在那一霎那记起了一切，该多好？！
“其其格。”曜天皱着眉头看着她清澈却空洞的眼瞳，不满拉拉丑奴儿的衣袖。他讨厌这样的她！那双大眼明明望着他，却灰蒙蒙一片毫无光泽，仿佛天地间除了她再没有别无。
“嗯？”眼波流动，她冲着他笑开，空洞的眸瞳瞬间溢出亮泽的流光。
他瞬间又痴了。指骨突兀的手掌，忍不住慢慢抬起，颤抖着向她面颊移去。脑海中朦胧地浮现出一张极丑的面容，那张容颜冲他笑着，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但偏又一丁点，一丁点，消融他的心。
光天化日下，他居然同另一个女人调情？“傻奴！”娜仁紧紧将斧头握在手中，刀锋对着丑奴儿叫嚣，“傻奴，还不过来帮我拣柴火。”
“哦。”曜天连忙收回手掌，低下滚烫的脸颊，快速向娜仁走去。
“老婆在这里劈柴，你就站在观看，你就这样为人夫吗？”娜仁泼辣踮起脚尖，揪住曜天的耳朵，瞅了眼丑奴儿，寓意深长对着曜天耳门叫嚷。
疼，疼，疼！他知道那不对，可是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其其格啊！他看了眼忍笑不敢出声，犹豫着是不是该上前劝阻娜仁的丑奴儿。
一丝柔和的浅笑荡出眸瞳，他故意夸张大叫：“疼，疼，耳朵就快被你这只老母猪揪断了。”笑吧！她的笑就像晨曦那样美好。只是他真的很少见她笑。
“你――！”娜仁气得双颊充血，红得就像熟透的番茄。
“扑哧！”丑奴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娜仁满是怒火的眼瞳，她连忙摆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扑，哈哈。”
想到高高在上的曜天，也有被人揪住耳朵的时候。丑奴儿忍不住笑得更大声。真好！现在是傻奴的曜天，比当将军的曜天温暖许多，特别是那双眸瞳，再也瞧不见那种让人心痛的孤独。
“哟！真够温馨啊！”巴特尔领着一小队侍卫，穿着深蓝齐腿锦袍，腰上系跟镶满宝石的腰带。
“二皇子。”娜仁忙放下手中斧头，右手搭在左肩上向巴特尔行礼。曜天和丑奴儿则微微惊了一下，连忙慌张给对方行礼。
“听闻，昨日有人打伤了我的千夫长。”巴特尔心情愉悦望着神情卑微的曜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威震匈奴的镇国将军，也有冲他行礼的一天！
“二皇子，赎罪。”娜仁忙拉着曜天向巴特尔跪下，连连冲巴特尔磕了好几个响头。
曜天莫名其妙盯着磕头的娜仁，直着腰杆就是不弯下：“我又没错，为什么要向他磕头？”这会儿向他下跪，他已觉得心中难受得厉害。娜仁还叫他，给巴特尔磕头，凭什么？
“傻奴，听话。”娜仁焦急开口。傻奴不是一直很听话吗？为何此刻脾气硬得像头牛。他可别真惹巴特尔不高兴，让巴特尔不顾同塔娜的约定，一怒之下将他给杀了。
丑奴儿跪在娜仁和巴特尔身后，偷偷打量着高大魁梧的巴特尔。苏怀泰曾向大兴俯首称臣，对曜天更是毕恭毕敬。苏怀泰向大兴宣战前，他每年必领着妻儿老小亲自前往边塞，恭敬将贡品交给曜天。
巴特尔身为苏怀泰的儿子，不可能没见过曜天啊！可既然见过，为何他就没认出眼前的傻奴，是曜天呢？
丑奴儿不禁又看了两眼曜天。也对！那皮包骨的躯体，像只蜈蚣般从额头延续至下颚的伤疤……天下虽大，恐怕也没几人会将眼前的曜天，同那个叱咤沙场的镇国将军相提并论。
心头一阵酸楚涌上，眼眶湿润翻红，怕对方发现异样，她干脆学娜仁将额头搁在地上，看似畏惧而卑微地向巴特尔行礼。
“哈哈哈哈！说得好！”该死的曜天，死到临头还嘴硬。一小簇火苗隐隐在胸口燃烧，可一想到用不了多久，他的仇人就会拔剑指向自己的国度，狂喜排山倒海般涌来，转瞬将怒火淋熄。
“只有蒙察里勇士，才能打倒蒙察里勇士。而本王最爱惜武艺高强的勇士。”巴特尔意味深长笑着，“傻奴从现在起，本王免了你的奴籍，奉你为百夫长。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好好干！”
“我不要！”莫名的怒火瞬间将他焚烧，他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百夫长都不愿意当？他是真傻呢？还是其实并没有失去记忆？巴特尔警觉高涨，紧紧盯着曜天：“你可要想清楚。你脱了奴籍，你的老婆也会跟着你脱掉奴籍，日后你的孩子也不必再当奴隶。若你运气好战场立功，改日敕封千夫长、左右骨都侯、左右大当户……那可就当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是的，奴隶在部落中毫无地位。他就曾多次看见娜仁被人欺负和骚扰。若不是塔娜阏氏照顾，加上娜仁泼辣，恐怕相貌姣好的娜仁，早就被人拖去了红帐。
可若他和娜仁摆脱了奴籍，成为蒙察里的一份子那可就不同了。按照蒙察里的族规，蒙察里的男子不可以强占蒙察里的女子。
“傻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娜仁望着曜天眼中的挣扎，连忙拉扯曜天的衣袖游说。她不稀罕成为蒙察里部落的人。可是为了复仇，为了把傻奴永远留在身边，听从塔娜的吩咐让他去沙场杀敌，似乎是她唯一可选的道路。
“不可以！”她不可以让曜天去沙场攻打自己的国家。丑奴儿连滚带爬站起让，冲到曜天面前，抓着他的衣袖连连摇头。
“为什么？”如果他当了百夫长，除了有能力保护娜仁，还可以保护她啊！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她无法告诉他――他是大兴的将军，他不可以去攻打自己的国家。只能紧紧握着他的左手，一个劲的摇头，一个劲叫嚷：“不可以，不可以。”焦急快速冲上脑门，急得她满目通红。
该死的女人！就会破坏他们的未来。“傻奴。”娜仁挤出两滴泪水，捧着曜天的面颊，忧伤望着他，“傻奴，你忘记我告诉过你什么吗？”又从丑奴儿手中夺过他的左手，将那瘦瘦的手掌，放在她平平的腹部，“我们当奴隶不要紧，可是我们的孩子不能当奴隶。”
孩子，他们有孩子呢？也对！娜仁说过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就会生出小孩。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已经两个月了，也该是有孩子的时候了。
“娜仁。”他抬起右手，坚定为娜仁拭去眼角的泪花，“我去。”长期以来都是娜仁照顾他，现在是他照顾娜仁和孩子的时候。他低下头看看搁在娜仁腹部的大掌。
孩子，孩子？娜仁有了曜天的孩子？丑奴儿猛觉一阵寒风卷来，瘦弱的躯体霎那冻僵。然后猛别人扔了一个石头，脆弱的灵魂和躯体被击得粉碎。她全身抽搐不止，双眼布满血丝望着娜仁的腹部，满眶的眼泪在打滚，却一滴也未落下。
“我跟你走。”曜天不敢深思心中万般不愿，不敢去看丑奴儿那双水灵的眸瞳。他深吸一口，站起来，仰着下颚冲巴特尔道：“我跟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