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汉有点儿糊涂地看着姜慧，他搞不清楚，姜慧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好吧，林汉其实早就知道，电视里的那个一身正气凛然，急公好义的姜慧，只是节目塑造起来的形象，仅只是一个符号而已，那并不是真正的姜慧。
真正现实生活里的姜慧，理智的近乎冷漠，而且她的热情不是以你是否需要帮助来区分的，而是以你是否她的朋友来区分的——这和普通人完全没两样。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姜慧，也绝不应该说出这种漠视邪恶和犯罪、甚至视犯罪为正常的思想吧？
“慧姐，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林汉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差点儿就直接说，姜慧是不是中邪了。
“去你的，跟你交心说实在话，你个臭小子反而倒不领情了。”姜慧没好气地白了林汉一眼，说道：“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好听，但是麻烦你用你脑袋里的浆糊想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现实？法律的制定不是为了消灭犯罪，而是为了制定对所有人通用的游戏规则，遵守游戏规则你就可以正常生活，破坏游戏规则你就会受到惩罚，就这么简单。”
林汉张了张嘴，真心觉得，无话可说。
这一番言论真是太牛逼了，林汉竟然无从辩驳。尤其是，这番话还是从禾城最红的主持人姜慧的口中说出来的，这就显得愈发的震撼了。
姜慧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理解了这个，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张爱军这样的恶人，能够活的这么愉快了，他恰恰是因为遵守了游戏规则，所以才能活的这么愉快。”
“可是他干了很多坏事。”林汉不满地提高了音量。
但是随即，林汉就把嗓门降低了，他怕吵到还在酣睡的陈潇。
姜慧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认为他派人杀了赵贵仁全家，你认为他派人绑架了黄霞和陈潇，你认为他叫人欺负了陈潇，你认为他派杀手调你出来杀你……可关键问题是，你有证据吗？”
林汉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慧，尼玛，这女人真的是姜慧吗？这不像是姜慧说的话啊，她这是疯了吗？她到底站哪头儿的？
姜慧没理睬林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逻辑推理很厉害，但是林汉，你不能用你的想象力和逻辑推理，就断定张爱军有罪，然后让警察抓他，或者亲自出手干掉他……林汉我告诉你，不管是现在的张爱军，还是未来的刘爱军、李爱军、陈爱军，你都不能这么干，除非你能不让警察抓到证据。”
林汉的脑子乱糟糟的，被姜慧的话、同时也是被姜慧的态度，给震惊的，简直丧失了思考能力了。
太特么吓人了，难道这就是现实？
然而，姜慧最后一句转折，又彻底听傻了林汉……什么意思？只要我别让警察抓到证据就可以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理论？我了个去，慧姐，你确定你不是在怂恿我用警方抓不到证据的方式，直接干掉张爱军？
林汉目瞪口呆。
姜慧两手一摊，帅气地耸了耸肩，说道：“你可以去干你认为有必要的任何事，然后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这么简单。所以不要总说什么法律不帮你之类的蠢话，没人拦着你不让你复仇啊！你自己怕死不敢复仇，还说个屁？”
林汉简直要崩疯了，这特么什么话？太特么毁三观了，慧姐！你一定是假的慧姐！
姜慧忽然转头，对着床上酣睡的陈潇说道：“汉子，你年纪还小，还不明白人类社会的本质，所谓文明只是外衣而已，人类骨子里还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你弱，当然就会受人欺负，自己强大不起来，就只能找个能保护你的人，或者抱团在一起攫取更大的利益，这就是小圈子、社团之类的组织，存在的意义。
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埋怨别人，而是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努力让自己变得快乐幸福，而不是让那些本不该摧毁你的不幸，真的摧毁你的一切。”
说到最后，姜慧几乎是吼出来的。
所以这一番话，其实是姜慧要对陈潇说的？
林汉瞪大了眼睛，透视左眼观察了一下陈潇，这才发现，原来陈潇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
不过也对，刚才门口的动静闹的那么大，被林汉掰断手指的那货，骂人和惨叫声整栋楼都听得见，怎么可能一个门板内的陈潇会听不见？
要知道，陈潇现在的睡眠很浅，稍微有点儿动静就会惊醒她，可是现在陈潇却反常地一直在睡，明显就是装睡嘛。
不过姜慧跟陈潇说这样一番话，是想干什么？鼓励陈潇雇凶杀人？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怎么能变成那个样子？
林汉没办法接受，他的脑子一团浆糊，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姜慧的思路。
姜慧轻轻拉了林汉一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林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陈潇，这才震惊地发现，陈潇漂亮的脸蛋上，有两行泪珠正在滚滚流下。
好吧，这碗毒鸡汤灌的有点儿猛。
能在清醒的时候，克制对林汉的依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这对现在的陈潇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要知道，之前这一整天，陈潇连上厕所都不关门，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林汉的怀里才好呢，反倒是陈潇的母亲，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每次这阿姨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控制不住。
林汉很担心，挺过了这一关，也许会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陈潇。
好吧，说的好像林汉跟陈潇本来就认识似的，其实林汉也不清楚，以前的陈潇是个怎样的人。林汉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资格替陈潇担忧，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就算再同情陈潇，林汉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陈潇——所以这份陪伴，终究还是短暂的，陈潇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两人也没敢走远，就在走廊拐角的窗台上，能看到门口站岗的警察的位置。
姜慧戴上墨镜，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熟练地点上，吐出一串烟圈儿，然后也递给林汉一支烟。
林汉看的目瞪口呆，大主持人竟然是个老烟枪，这谁能想的到啊……而且姜慧抽的可不是女士烟。
幸好林汉也是抽烟的，虽然并不熟练，但至少不会吸一口就呛到。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慧姐，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刺激陈潇？还是你很的就那么想的？”林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觉得呢？”姜慧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一副“我早就猜到你会这样说”的样子，看的林汉苦笑不已。
“我觉得……”林汉到了嘴边儿的话，绕了几个圈儿，最终说出了相反的意思：“我觉得这就是你内心的想法。”
姜慧微微一笑，说道：“看在我喜欢你，欣赏你的份儿上，姐姐我给你一个忠告，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手里握着一千万的现金，还有这么好的起点，千万不要被你以前的那种穷屌丝的想法，耽误了你的前程。”
林汉顿时愕然，还有这种说法？
“我说的不止是我的想法，也是这个社会的本质，你越早看清楚这一点，越早调整好自己适应社会，你将来的成就就会越大。”姜慧淡淡地说道：“你要是死守着那种陈旧的是非黑白的思想，你能活多久，很成问题。”
林汉的额头上，青筋都崩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林汉看看悠闲自在的姜慧，只好放弃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我反驳不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人还是需要有你说的是非曲直的思想的，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
顿了顿，林汉说道：“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姜慧嗤之以鼻：“良心，多少钱一斤？”
林汉气的真想爆锤姜慧一顿，这女人，真不知道这样的思想，是怎么当上主持人的。
姜慧冷笑道：“打个比方吧，假如你没捡漏买到石中玉，你现在被工地开除了，拿着一点点积蓄，你买点食材和手推车，做点小买卖，别人都用地沟油，来历不明的肉，添加各种说不清危害的香精色素，你非要用正规超市里买的食用油，去冷鲜专柜买放心肉，绝不添加任何香精色素，你猜结果是什么？”
林汉沉默不语。
姜慧丢下烟蒂，淡淡地说道：“结果就是你的成本，说不定比别人多二十倍都不止，却还不如人家的好吃，客人不买账，你还受同行排挤，然后你只能破产，重新回到工地去卖苦力……对了，要不要我再假设一下，你以后做个包工头的话，不弄虚作假，你能不能干的下去？甚至能不能接到活儿？”
林汉无言以对。
姜慧拍了拍林汉的脸蛋，说道：“忘掉良心这两个字吧，在你没有能力改变游戏规则的前提下，顺大流先生存下来，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等你有能力了再说……汉子，我很欣赏你，但对你的忠告仅此一次，希望你将来不会成为拥有一切人类美的，却被所有人认为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的那种人。”
林汉拳头捏的紧紧的，感觉自己快要炸了，姜慧的话给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但是他不知道，这一片新天地是天堂，还是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