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宝筝今日戴在耳朵上的，是两颗小小的玛瑙珠子，虽不大，却能将她映衬得越发肤白胜雪。
那几人的目光，便是落在了那颗珠子上。
“我的——是我的！”
一名头发半白了的妃嫔，抢先探出了手，贪婪地盯着那两粒珠子。
谁知，她的手刚探出去一半，一旁的几人也登时反应了过来，扑打撕咬着哄抢做了一团。
“谁敢碰我！我看你们谁敢碰我！”慕宝筝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可双拳难敌四手，压根动弹不得，只有那张嘴，还在不甘地吐着咒骂的话语。
这荒诞一幕，落入慕长歌眼中，嘲讽至极。
素玉悄声道：“这看上去，怎的这样像是疯狗抢食？”
慕长歌轻抿了抿唇角，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随着那几人的争夺，渐渐地，她们的注意力便从慕宝筝挪到了其他几人，先前被紧压着的一只手，也就此松了开来。
趁此机会，慕宝筝扬起手，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谁知一巴掌下去，竟不偏不斜，指甲划破了一人的脸，顿时鲜血直流。
那半白了头发的妃子痛呼一声，恼怒之下，又重重一耳光挥在了慕宝筝的脸上。
“小贱人！不过是仗着皇上近些日子偏疼你，就连本宫都敢打了！本宫今日就要好好教一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话音未落，又是重重一耳光落下，气急败坏到近乎发狂的她，接连几巴掌，便将慕宝筝打到几乎透不过气。
末了，她还是余怒未消，早几已经没了理智可言的一双眼睛，最终还是落在了慕宝筝耳垂的珠子上。
“本宫都没有的东西……你一个小贱人，凭什么能够拥有？”
白发嫔妃的神情，逐渐诡谲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挤开了与她一同抢夺的人，嘴角缓缓勾起，白森森的两排牙齿，莫名令人心底有些不安。
随后，她竟然一左一右，用力攥紧了那对玛瑙珠子，双手一用力，狠狠一扯——
只听得慕宝筝一声惨叫，鲜血自耳垂处狂涌而出，两颗珠子，已各自连带着约莫黄豆大小的皮肉，被攥在了白发嫔妃的手中。
“小贱人！看你还敢不敢同本宫争宠！”
攥着那战利品，白发嫔妃大笑着，也不顾上面还挂着两块血淋淋的碎肉，便急不可待地要戴在自己耳朵上。
见她将东西拿到了手，其他几人登时也红了眼，扑在一起便厮打了起来。
眼看着又要乱作一团，将这场闹剧已经看了个差不多的慕长歌，走近几步，用力拍了拍手，“诸位娘娘。”
听到她的声音，那几人顿时住了手，一转头，看向她们三人的眼神，瞬间便迸出了比先前还要强烈许多倍的贪婪。
眼看着虎视眈眈的几人又要向自己扑来，慕长歌只是不急不慢，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碧珠，好好招待几位娘娘。”
吓到险些慌了神的碧珠，听见慕长歌的吩咐，才回过神来，连忙按照她先前的吩咐，赶紧将食盒捧到了面前，打开，便是香气扑鼻。
“这是皇上吩咐我来，专程送给几位娘娘的，还请娘娘慢慢享用。”
慕长歌浅浅行了一礼，笑意盈盈。
那几人脸上霎时便绽开了笑，只是就连此刻的喜色，也是处处都透着一抹空洞绝望的。
“皇上还惦记着本宫，皇上还惦记着本宫！本宫就知道，皇上他绝不会扔下本宫的！”白发嫔妃狂喜，眼泪却也同时成串掉了下来，手忙脚乱将那两粒珠子戴在了耳朵上，偏执地贴近慕长歌，“你看，本宫的模样，还好么？”
“好，娘娘还是人比花娇。”慕长歌柔声道，“只是娘娘有些清瘦了，需得多吃些，再丰腴些，皇上才会更喜欢。”
言毕，慕长歌又冲身后二人吩咐道：“你们两个，还不快伺候几位娘娘们用膳？”
碧珠二人连忙提了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了桌上，“请娘娘们用膳。”
那几人对慕长歌所言深信不疑，又是哭又是笑地围到了桌旁。
长久在冷宫的苦日子，早已将她们往日的仪态磨了个一干二净，甚至有人徒手便抓起了桌上的吃食。
这副吃相，也令碧珠二人看得有些后背发寒，目瞪口呆。
就在那几位冷宫嫔妃进食之时，慕长歌已缓步来到了慕宝筝身边，先前面对几位妃嫔时，那客套的笑意，如今已尽数化作了一缕微风，消失不见。
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还在捂住耳朵痛苦呻吟着的慕宝筝，半晌，慕长歌才清清冷冷地开了口。
“地上寒凉，三妹妹还怀着身子，就不怕伤着自己么？”
“贱人……贱人！”赤裸着身体的慕宝筝，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大口喘息着，紧捂着耳朵的双手中，已黏糊糊堆了满掌心的鲜血，本是莹白如玉的身上，遍布青紫血痕。
“我就知道……你这贱人必定会来！”慕宝筝气喘吁吁，堆了淤血的眼睛，恶鬼一般狰狞。
慕长歌微微一笑，“我特意来探望三妹妹，不过听起来，三妹妹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贱人！”慕宝筝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两排珍珠似的贝齿，几乎要被她咬个粉碎！
闻言，慕长歌缓缓敛了笑，清冷双眸之中，那一道寒意已是分外清晰。
“我再贱，也不及你万分之一，论歹毒，更是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们姐妹多年，自小我便待你情真意切，可你呢？你可有过哪怕一瞬间，将我视作姐姐么？”
慕长歌的语气，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不带丝毫咬牙切齿，却令慕宝筝下意识地颤了一颤，一道寒意自背后窜起。
她慌乱摸索着，想要扯过什么来遮挡住自己赤裸的身子，然而她先前所穿戴在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那些个发了疯的嫔妃，胡乱裹在了她们的身上。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逃走是为什么？”慕长歌不急不慢地，又向她靠近了两步。
二人贴的越发近了，慕长歌的声音，在慕宝筝听来，像极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快刀，刀刃冰冷地贴在她的颈间，只消稍稍一动，便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胆寒。
“你恨我，对么？可这一切，不过是你的咎由自取！”凝视着慕宝筝的眼睛，她音色重重一沉，“这么多年来，你们母女对我做过什么，还需要我一一重新告知于你么！？”
“若不是你们对我步步紧逼，无时不刻不想让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将我一次次逼入绝境，我又怎会情愿让自己的双手染满鲜血！？”
“我曾将你视为最亲近的妹妹，可我的妹妹，最想要的，却是我的性命！”
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慕长歌神态之间，已是锋芒毕露！
“会落得今天这下场，全都是你自己的报应！慕宝筝，倘若你心里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善念，今日也断然不会沦落至此！要恨，那就恨你自己吧吧！”
仰头望着慕长歌，慕宝筝下意思打起了冷颤，她不想要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今时今日，在面对慕长歌时，她的心底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你要做什么，别过来！”
慕宝筝狼狈地挪动着，直到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才知自己已经是退无可退。
“我奉劝你，别轻举妄动！”慕宝筝狠狠道，那强做出的冷厉神情，却因为额角滴落的冷汗，显示出了几分虚张声势的心虚。
“贱人，难道你觉得，这样就能彻底踩住我了么！？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着皇上的骨肉！只要还有这个孩子在，你就不要妄想能奈我何！”
“但凡这孩子有了一丝一毫的闪失，皇上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小腹，还好，刚才那些疯子没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看在这一缕血脉的份上，皇上也绝不会将她弃若敝履才是。
如今，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有朝一日，待她凭借这孩子离开冷宫，她自会将今日所受到的这些委屈，向她们统统讨还回来！
慕宝筝暗自咬紧了下唇，届时，无论是慕长歌这贱人，还是刚才伤到她的这些疯子，她一定要她们每一个都不得好死！
有了底气，慕宝筝的怨毒，又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内。
“贱人，倘若你真的敢，便动我一个试试！若你敢，你便是谋害皇嗣！到时，再看看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先不得好死！”
鲜血的味道，顺着舌尖渗入到了口中，慕宝筝狞笑着，挑衅地将口中鲜血一口啐出！
“把我打入冷宫又如何？你还不是只能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却又奈何不了我么！？贱人！”
闻言，慕长歌却莞尔一笑，微弯眼眸带了三分媚态，与七分冷冽。
自她口中轻轻吐出的话，像是裹挟着一层薄薄冰霜，令人禁不住便脊背一寒——
“你怎会如此肯定，我必定奈何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