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听起来虽然轻柔，却透着一丝不容人拒绝的寒意。
那太监战战兢兢抬起头，面色灰白。
“太妃娘娘请看，那日臣女便是瞧见了他下巴上的一道新鲜的伤痕，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监，怎么可能会有胡子？又怎么可能会留下剃须后留下的新鲜伤痕？”
“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臣女担忧太妃娘娘的安危，便私下求助了王爷与太子殿下。他们二人暗中着手调查过后，果不其然，就发现了这蹊跷之处！”
慕长歌指着那人，道：“你罪大恶极，如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倘若是识相的，就把你自己所作所为一五一十道个清楚明白。倘若还敢嘴硬，到时候可就怪自己，为什么连个全尸都留不得！”
苏易斌眼底尽是一片狐疑，他记得清清楚楚，无论是操纵了那些流萤的，还是在暗中假扮了先帝，蒙骗和太妃的，都是那面具男子。
而眼前这假太监，他先前不要说见，就连听都没能听过。
更何况，看向一旁慕宝筝的时候，见她那模样，应当也是对此人一无所知才是。
假太监脸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求饶的那些话。
又听得慕长歌一声呵斥，他才颤巍巍开了口，冷汗挂在了鼻尖儿，又滴答落在了地上。
“小的，小的的确不是这里的公公，小的就是个外头卖草绳的！碰巧了是家里头，祖传了这么一门养流萤的绝活儿，小的也是从小跟着自己爹学会的……”
“小的也不知道四殿下怎么找到的小人，要小的一切都按照他说的来，还说是，只要小的能够听他的，不出差错，小的重病的老娘就有救了！”
假太监一开口，便说的一把鼻涕一泪，时不时还哭上几句家中的老娘。
他这一开口，一旁的苏易斌却怒上眉梢，大惊道：“你这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栽赃陷害！？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曾见过，又何时找过你！？”
“四殿下——不是小的要过河拆桥哇！收了您的银子，按理说，即便是把这条烂命给了您都无妨，可小的家里还有爹娘要养，小的不能把这黑锅全都自己背了啊！”
假太监抹着泪，“要不是殿下找到小的，又把小的改名换姓偷偷运到了宫里，小的一个卖草绳的，如何能藏在后宫这么久的日子？”
“一派胡言！这都是一派胡言！”苏易斌猛地看向慕长歌，“这人，分明是你提早安排好，只为了用来陷害我的！”
慕长歌秀眉微微一蹙，朱唇轻抿，姿态是道不尽的泰然自若。
“四殿下这话可好没道理，我不过只是个寻常臣子家中的女眷，如何得来这瞒天过海的本事，能够在和太妃的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上这样一人？”
“说来，我倒是好奇的很，和太妃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四殿下的事情，殿下何至于要装神弄鬼地唱了这样一出好戏？”
言语之间，慕长歌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了那假太监的脸。
但见他目光微一闪烁，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小的招，小的都招！只求小姐看在小的半句谎话也无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回！”
“是殿下给了小的先帝的画像，让小的把流萤训成能够拼凑成先帝的模样，小的每每躲在暗处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殿下教给小人的！”
说着，那人又悔不当初地看向苏易斌，涕泪直流，“殿下起初还欺哄小人，只说是这样做，是因为看和太妃思念先帝，恐她太过伤神，才让小人伪造出一个先帝，以缓解太妃娘娘的忧思。”
“可小人万万没想到，除却起初几天，日后殿下教小人说的话，已是越发不对了！”
以双膝前行几步，假太监跪在已经惊愕到连一句话也道不出的和太妃面前，“太妃娘娘所听到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先帝显灵，而是小人假扮的！”
“示意太妃娘娘杀了慕家二小姐，也是四殿下早早教给小人的说辞！小人最初也不明白，为何四殿下要这样做……直至娘娘动手前，小人才明白……”
“四殿下他，他是想要假借此事，好除掉太子殿下！”
方才还算是沉稳的皇上，顿时龙颜大怒，“除掉太子！？”
“草民不敢欺瞒皇上！”假太监瑟瑟发抖道，“今日应当同慕二小姐一同来的，还应当有太子殿下才是！”
“你血口喷人！”苏易斌额角青筋，几乎要整个暴突了出来，若不是一旁还有人死死拉住他，恐怕现如今他已经要扑了上去。
“小的没有！四殿下之所以让小人入宫，不就是为了一步步谋划，好在今日让太子殿下一并葬身火海之中么！”
“可……小人虽愚钝，却也知道太子是储君，是百安未来的新帝，小人千错万错，也不敢犯这伤害未来天子的大错！”
“所以……”那假太监颤抖道，“小人偷偷改了四殿下的原话，否则今日一旦连累太子殿下有了个万一……那小人可真的是造孽了啊！”
“荒谬！荒谬！一派胡言！这都是你一派胡言！”苏易斌死命咬紧了牙，“父皇，你切莫要听他一面之词，儿臣没有！”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到慕长歌眉峰冷冷一挑，看似寻常的目光，却好似薄薄利刃，透着锋芒地划了过来。
“四殿下当真没有么？”慕长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四殿下要如此处心积虑，谋划好这一切，原来……殿下的野心，还真是深藏不露呢。”
环顾了周遭被火烧过的印痕，只听慕长歌又道：“四殿下的心可着实够狠，倘若今日太子殿下真的到了，一旦不胜酒力，没能逃得出这大火……”
似是颇为感慨地摇摇头，慕长歌凝视着苏易斌，“看来在殿下心中，什么手足之情，都远远不及那冷冰冰的皇位重要。”
“就连无辜至极的和太妃，几乎也险些成为了你野心的牺牲者，若不是王爷出手及时，太妃娘娘今日只怕——”
说罢，她的视线，悄悄望向了皇上。她的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皇子之间相争，所为的除了皇位，还能有其他的什么？
在皇上越来越冷峻的视线之中，苏易斌脸上渗出的冷汗也越发多了起来。
已有许多年不曾在父皇的脸上，见过如此表情的苏易斌，未开口，双腿便已经软了下去，“父皇明鉴，儿臣敢以性命担保，此事儿臣当真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啊！”
就在苏易斌颤巍巍苦求皇上的时候，慕宝筝却极聪明地从最的挣扎过后，便做出了一副无辜神情，一言不发，像是对眼前一切都毫不知情。
“儿臣当真一概不知，必定是这妖女，是她倒打一耙想要陷害儿臣！父皇，儿臣对继位一事，当真是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僭越的念头啊！”
苏易斌掌心也已经被冷汗浸透，冰冷潮湿的指尖，匕首似的对准了假太监，“无凭无据，你便这样红口白牙地栽赃于我，当真以为我便奈何不了你么！？”
“我倒是劝你，最好将真相一五一十道出，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慕长歌站立在侧，眸光只平静都望着苏易斌，眼角余光却悄悄滑向了那假太监，葱白似的指尖，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这一状若无意的动作，落在了那假太监眼中，他立即跪在地上，冲着皇上等人重重磕了几个头，“求皇上明鉴，草民绝无半句虚言，也有证据能够证明！”
说着，那假太监便哆哆嗦嗦，自胸前掏出了一样东西，“这是入宫时，殿下亲手交给小人的，只说是倘若有变，用它去小人入宫时进的门，自然会有人助小人一臂之力。”
“小人不认得这东西，可这东西，的的确确就是四殿下给小人的啊！”
那样东西一掏出来，顷刻间，周遭除了苏易斌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外，便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被他捧在手心的，是一块令牌，是除了苏易斌的亲信，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凭空得来的令牌！
“孽畜——你竟当真做出了如此不堪之事！”在认真看过那令牌之后，龙颜大怒的皇上，劈手便将那令牌重重砸到了苏易斌的脸上！
“父皇……父皇！”苏易斌大惊失色，汗出如浆，脑中似是被人和成了一滩稀泥。
他的令牌，要么被他稳妥收在皇子府中，要么只在他的亲信手中，无论如何，也不应当毫无征兆出现在此！
“求父皇听儿臣解释，儿臣是被冤枉的，这令牌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中，儿臣一概不知！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父皇、父皇——”
苏易斌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额头被令牌砸中的地方，一缕鲜血缓缓流出，模样甚是凄惶，“父皇——”
“住口！”只听皇上怒喝一声，颤抖的指尖，刀锋般的对准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