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教训得是。”
松定山丢掉手中的石头，“杨公子，不知您何时去北莽地，我可以与您同去，任职您的麾下，不求此生有多大的名望，只求能畅快杀妖，畅快卫道。”
“杨公子，我也与您同去。”
“同去……”其余学子齐声说道。
“出去再说。”莫木鱼用复来剑将旧袍裹好的尸骨挑上肩，便走向洞口。
宋元欢望了一眼妖猿，问，“杨公子，妖猿怎么处理？”
妖猿胸腹还在起伏，并没有死，只是被莫木鱼封住了穴位脉络。莫木鱼说道，“我先送你们出去，再回来扛这头妖猿。”
宋元欢问，“杨公子，您是想将这头妖猿扛回天枢阁去？”
莫木鱼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这头妖猿作恶多端，现在一剑杀了它，岂不是便宜它了，将它扛回天枢阁去，在众学子面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宋元欢激动的说道，“天枢阁所有未去过北莽地的学子，还从未见过精怪妖物。春秋三院，也只有远在北莽地的天玑楼，学子能时常见到精怪妖物。天权府和天枢阁的学子生于安乐，未上天山险脉之前，又有几人能体会到精怪妖物的嗜血残暴，和除妖卫道大业之艰难。哎，我们几位这次总算是体会到了。”
“对，若不是我等心志坚定，早就被这头妖猿吓破了胆。”
“若不是杨公子出手，我们即便就是没吓破胆，也被妖猿和柯河舍吃下腹了。”
莫木鱼领着这几位学子走到了洞口处，他们被妖猿抓来时昏死不知，哪里会想到洞口竟然在这么高的石崖上，往底下瞧了一眼，不免都有些头晕目眩。
“杨公子，这……太高了，以我们的修为往下跳，就是不死，也会重伤。”松定山面露担忧的说道。
“我送你们下去。”莫木鱼将所挑的那包尸骨递给松定山，“拿着。”
等松定山拿过之后，莫木鱼一手抓住松定山的肩，一手抓住宋元欢的肩，便向石崖下跳去。速度极快，不待两人惊呼，莫木鱼就已经抓着他们落地了。
“杨公子。”
在石崖下接应的茂行四杰见莫木鱼飞下石崖便迎了上去，“宋师兄、松师兄，你们也被妖猿抓来了。真是苦了你们了。”
见到宋师兄与松师兄，茂行四杰神色古怪，猥琐的想到，也不知这两位师兄的童子功被妖猿破了没有？哪日要好好请这两位师兄喝顿酒，向他们请教请教，与妖猿那个的滋味如何。
“一言难尽啊。”
面对这四位师弟眸中那份猥琐的神采，宋元欢与松定山面面相觑。
莫木鱼没有打扰这些师兄师弟叙旧，再次跳上石崖，将还留在石崖上的六个人分了三次带下石崖。
“没想到，傲居南庭榜第十一名的柯师兄竟然是这种人，为了活命，可以如此不择手段，残杀同门，烹食同门，还与一头雌妖以夫妻相称，百般讨好。”池三月惊讶与悲愤参半的说道。
想来宋元欢等人为了向茂行四杰解释他们并没有被妖猿破掉了童子功，已经将他们落在妖猿手中的遭遇全盘说出来了。
宋元欢说道，“池三月，你还称柯河舍那等丧尽天良之辈为师兄？有了我们几位师兄的证词，柯河舍必将从天枢阁除名，他的恶行丑态也将被我们这几位师兄联名刊登邸报，通告天下。”
“就该如此。”池三月说道，“若不是杨公子先一步将我们茂行四杰救下，我们也会被妖猿抓回巢去，看尽柯河舍的恶行丑态。”
“我等此次能从妖猿手中逃脱，幸免于难，确实全凭杨公子相救。”宋元欢说道，“不过我与辛道的辛正则师弟为了活命，做出了烹煮同门之事，不可原谅，本想自断双臂以赎罪孽，但受杨公子的启发，便向杨公子承诺过，我俩就将远赴北莽地，除妖卫道，北蚩国不灭，此生不回江南。”
“宋师兄，你们当时也是被逼无奈，纵使顾全了大气节，也会白白丢了性命。留得性命在，受一时之辱，又有何妨？能用余生岁月时光，舞枪弄剑，斩尽妖魔，岂不快哉？”池三月说道，“宋师兄，你与辛师兄对杨公子的这番承诺，来日，必定会成为江湖中的美谈。”
莫木鱼这时指着松定山手中的那包尸骨说道，“你们去找个地方将他们好生安葬，带回天枢阁去也行。我去将妖猿扛下来。”
“是。”
众人对莫木鱼的话唯命是从，开始去找上风上水的安葬之地。莫木鱼则纵身飞上石崖上的洞穴，走回妖猿身边。
妖猿的穴位脉络已经皆数被莫木鱼封死，甚至连识念都被莫木鱼封死，除了尚有呼吸之外，与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杀妖容易，取妖丹难。
杀十头头颅中凝结出妖丹的妖物，也不一定能取出一颗妖丹。
妖丹极为奇特，能实质成丹，凝于妖物头颅中，也能随妖物的识念引动，而消散无形，融于周身妖血。
一般的妖物，四境修为就能凝结妖丹于头颅中，但只要妖物察觉到危险，感觉性命将不保时，就会识念震动，让妖丹消散无形，融于周身妖血。即使是杀了妖物，也取不了它的妖丹。即使就是抽干妖物的妖血，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不管是何等修为的妖物，只要它识念震动，妖丹融于周身妖血，消散无形，它的修为就会降到四境之下。
想要重新凝结妖丹于颅，又得一番苦修与造化。
当年北蚩国妖道自诩有十一圣，其中一位被莫木鱼杀死，取出了颅中的妖丹，还有四位被莫木鱼逼到了将死的境地，不忍妖丹落在莫木鱼手中，便自降修为，识念震动，将妖丹融于周身妖血。最后幕府神将秋夜冷率三万援军赶到，莫木鱼没能亲手杀死那四圣。
但那四圣的修为想必在时隔七十来年后还没有恢复，不然妖道六圣自那时起一直就流传至今。
所以想要在杀妖时，能从妖物颅中取出妖丹，就必须先封住妖物的识念。就是一剑斩掉妖物的头，在斩头的那一瞬间，妖物也能震动识念，自降修为，让妖丹化作无形。
莫木鱼封住这头妖猿的识念而不杀，一是为了取出它颅中的妖丹，他深知这颗妖丹对丘圣哲的重要性。
二是他答应过离雨荇，要带她来杀这头妖猿，但当时时间紧迫，容不得拖延，他只好一人前来。不过，他虽然没能带离雨荇来杀妖，但他可以将这头妖猿抓回去，由离雨荇来杀。
什么将妖猿扛回天枢阁去，在众学子面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莫木鱼没有想过。他只想将这头妖猿给离雨荇扛回去。
六十九年前，莫木鱼曾与布提忧言定过来生，即便离雨荇不是布提忧的往生之人也没有关系，她能与布提忧如此的相似，也是一种缘分。
为了这份缘分，去做一些疯狂的事，也未尝不可。
莫木鱼伸手探向妖猿的头颅，赫然发现，妖猿的头颅中没有妖丹。
这怎么可能？一头四境妖猿怎么会快过六境的莫木鱼，能赶在莫木鱼封住它识念之前，就先一步自降修为，让妖丹融于妖血？
莫木鱼对他封住妖猿识念的速度极为自信，那为何四境的妖猿头颅中会没有妖丹呢？
莫木鱼沉思了片刻，突然联想到潘复来尸体的异常。
潘复来的脑中没有上念识海的痕迹，腹中却有上念识海的痕迹。
莫木鱼将手移向妖猿的腹部，果然妖丹在妖猿的腹中。
明月宗的明月珏曾与莫木鱼说过，五帝三皇之人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八千年前，创立了生道，生道的修行之法别于五州之上所有道门的修行之法，能让身无禀赋的人也能修行。
莫木鱼当时就曾怀疑过，身无禀赋的潘复来在天山险脉中遇到仙人，仙人赐予潘复来能修行。
其实仙人赐给潘复来的，并不是修行禀赋，而是生道的修行之法。
妖道与人道的修行之法大同小异，都是引天地元气入体，聚窍成宫，修行上念。故而，精怪妖物的妖丹在头颅中，修行之人的上念识海，地藏或紫府也在头颅中。
以生道之法修行的潘复来，上念识海在腹部，而这头妖猿的妖丹也在腹部。
据丘圣哲所言，当年天降两粒神奇火焰，化作两颗酸涩野枣，一颗成就了匡珩，一颗成就了这头妖猿。
既然妖猿的妖丹在腹部，想必，同样吃下酸涩野枣的匡珩，他的上念识海也在腹部。
那一粒酸涩野枣带给匡珩的也是生道的修行之法？
八千年前，无相山的那两位神使就将生道视为邪道魔道，将生道灭门。
数十年前，无相山的那两位神使又将匡珩视为入魔成妖，甚至一位神使亲自下无相山将其斩杀。
那同样修行了生道之法的潘复来，死得离奇，他的死是不是也与无相山那两位神使有关？
再者，生道为何会被无相山的那两位神使定义为邪道魔道？潘复来修行了生道之法，也没见得入魔成妖，他在成为往生剑剑童的那几年，杀过的精怪妖物不计其数。
刀枪本无罪，有罪的乃是使用刀枪作恶之人。生道的修行之法本该无罪。
若身无禀赋的人都能以生道的修行之法修行，中州又何惧北蚩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