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在柳叶的助理小妹的催促下，手忙脚乱上着妆，看得出来还手法还有些生疏，夏菡多看了这个化妆师两眼，一直到柳叶化妆完毕，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去了导演身旁。
留下个小化妆师头都不敢抬，弯着腰在那一个劲儿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入行几年了？”夏菡问道。
“啊？”小化妆师紧张地看着夏菡笑眯眯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今年，不是，是前两个月刚学。”
“哦——”夏菡意味深长地说：“还在学习呀？”
小化妆师根本就没想过像夏菡这样的知名影星会和自己说话，内心有些激动，但是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柳叶的妆一直是你帮她化的？”夏菡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额，之前也不是。”小化妆师局促地站在那而儿，手脚不知放哪里才好，东西也是散在桌上，收拾了一半，化妆箱敞开着，里面寥寥无几的化妆品，一览无余。
夏菡笑着指着化妆箱问：“我能看看吗？”
小化妆师赶紧点着头，那样子特别像在学校接受教导处主任盘查的乖学生。
夏菡目光投向正站在导演身边认真看着片场拍戏的柳叶，伸手对小化妆师示意：“你先坐，这会儿应该没你什么事，你陪我聊会天，我也挺无聊的。”
小化妆师哪里敢想象，自己还能在夏菡这个大明星无聊时陪她解闷，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夏菡身边，两腿并拢，双手握着压在大腿上，小媳妇受恶婆婆训话似的，而这个“恶婆婆”还不是别人就是夏菡。
夏菡心里觉得这个小化妆师年龄看着不大，胆子也一样小，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就这么个老实孩子都快被吓得发抖了，看在别人眼里，自己都要成坏人了。
“你别紧张，我就是找你问几句话，跟你没关系。”夏菡从化妆箱里拿出一支眉笔看了看，这眉笔并不是个什么大牌子，比较大众化，笔头略有些尖锐，实在不是常用后的那种圆滑，如果说这个小化妆师只是刚入行，那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么尖的眉笔芯，用起来容易痛，也会很难化得自然。
“为什么不用这个眉笔，而是用的眼影上的眉色？”夏菡问道。
小化妆师有些窘迫地说道：“这个是老师给我用的，不过我觉得这个用的没有眉粉自然，但是，眉粉，眉粉被老师拿走了，别的化妆师也不肯借我，我只能，只能找替代品了。”
“你老师是谁？”夏菡把那支眉笔扔进化妆箱中，抬眼直视着小化妆师。
“我老师是这个剧组的总化妆师，是我学的不好，跟老师没关系的。”小化妆师还有那么个尊师重道的精神，就是自己承认自己笨，也不能让别人觉得自己老师无能。
夏菡现在倒是有点欣赏这个小化妆师了，做事不推卸责任，虽然胆子小了点，却不妨碍她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于是看着小化妆师的眼神也稍微缓和了点。
“柳叶的妆一直是你负责的？”夏菡又拿起化妆箱里的一盒早已过期了的散粉盒仔细看着，再拧开散粉盒盖子，用手指捻出来一些粉末在两指之间搓了搓，最后又把手指上沾染到的散粉粉末弹了出去。
“不，不是的。”小化妆师不知道夏菡问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只能如实回答：“一开始柳小姐是自己上妆的，后来我老师就接手了给她化妆，只是昨天才安排我来试试的。”
“哦，试试。拿柳叶的脸来试妆试技术？”夏菡问这句话时，有些喜怒难辨，似乎是在生气，可你看她又在很温和的笑。
小化妆师连连摆着手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她……”
这一时小化妆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应对夏菡的问话，她可真的不敢承认自己老师就是这么推脱了，让自己来练手的。
虽然她承认，自己老师是有点私心，可她作为一个学生，总不能跟眼前这个娱乐圈里的老江湖说谎吧？这谎她不会撒，就算撒了，夏菡信不信都两说。
于是这个小化妆师，嘴里“你，我，他”了个半天都没出来个所以然。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跟眼前这个看着笑眯眯的，眼神却隐隐带着恼意的夏菡解释这件事？
“试试技术倒还能理解，谁都需要个实践的过程不是吗？别人当医生的做护士的，开刀手术扎针，都要用病人来试手的，我也能理解，所以我相信，柳叶也是因为理解，所以没有怨怪过你什么。”夏菡将那盒过期的散粉握在手心里，看样子是不准备再放回原位了，小化妆师两眼盯着那盒散粉，偷偷瞄着夏菡，发现夏菡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种被当场抓了现行的紧张感，瞬间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情绪，小化妆师赶紧低下头，整张脸红透了，就连脖子上都是。
“你觉得柳叶是个什么样的人？”夏菡话题突转，让还在那紧张不已的小化妆师来不及去反应，愣了半分钟后才如实说道：“柳小姐人很好，虽然不太和别人交流，但是从来不为难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哪怕就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化妆师学徒，都会很客气，也非常有耐心。”
夏菡听着小化妆师的分析，倒是和自己所认识的柳叶差不多，于是夏菡抬起头直视着这个坐在那儿，还在扭捏拘束的小化妆师说道：“她人的确很好，你说的不错。”
能让夏菡这么一个大明星同意自己的观点，实在是一件非常让人收到鼓舞的事。于是小化妆师用力点着头，像是以力气来证实自己的观点。
“既然她对别人，对你都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要在她的化妆品中动手脚呢？”夏菡说出这种质问的话，明明有些凶狠，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她问的只是一句：“你吃饭了吗？”
小化妆师在夏菡拿出那支眉笔那件事开始，就已经猜到夏菡估计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此刻除了沉默，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情绪什么话来应对。
夏菡是个非常难糊弄的人，这点，小化妆师从刚刚她的一系列举动，以及对话中已经确定了。和夏菡耍小心眼，真的需要三思啊，而且还得有那个胆子才行。
很显然，她没有。
看小化妆师闷不啃声地低着头坐在那儿，双手互相拧动着，夏菡看在眼里，都怕她把手指头给掰下来，才不忍心地说道：“是不是跟你老师有关系？”
小化妆师猛地抬头，这头是摇也不是，点也不是，只能看着夏菡，然后又把头给低下去。
“我不会把今天这件事说出去。你还照样给柳叶化妆，我看得出来你不想阴别人，所以今天你才没用这个尖锐的眉笔，也没有给柳叶上这个过期变质的散粉。有些事弯弯绕绕的你也很清楚，所以你才会偷偷帮着柳叶不是吗？”
小化妆师低着头闷在那一句话都不肯说，夏菡也不介意，继续说道：“前几天柳叶脸上起了点过敏性的小红包，那时候还不是你给她上妆吧？”
小化妆师还是不回答，但是这种时候也不需要她回答了，只要是沉默，就可以代表一切默认。
“我看到柳叶最这两天脸上也不起包了，也算你将功补过。”夏菡手里拿着那盒过期的定妆散粉晃了晃，然后转过身，用一个非常漂亮的抛物线将散粉盒扔进了垃圾桶中，准确无误。
“以后不要太听你这个老师的话了，做人还是得有自己心里的那杆秤，不是吗？”夏菡问道。
小化妆师哪敢说个“不”字，一直点头。
“你老师最近给谁忙了？”夏菡问道。
“老师最近，一直在给陈老师和汪蕊小姐上妆，实在是太忙了，就让我来的。”小化妆师真是忠心耿耿，就这样了，还要维护一下自己老师的形象。
夏菡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愚忠，无所谓地一勾嘴唇，继续问道道：“柳叶皮肤是过敏性的，化妆品不能随便用，我想不单单是你老师知道，就连你这个刚入门的小化妆师都能看得出来吧？”
小化妆师坐在那一言不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们老师跟汪蕊关系很好吧。”
夏菡这幽幽一句，说得像有些感慨。
“夏小姐……”
“既然柳叶都不在意这些事，我也没必要拿你这么个实习生怎么样。”夏菡亲手给小化妆师把散落的化妆品，一个一个放进化妆箱里，最后合上化妆箱关上锁。
“回头跟你老师说一下，电影演员都能撤换，何况是个化妆师。”夏菡这时候说话，就很有投资方的味道了。
小化妆师拿了化妆箱，立马跑回了片场的临时化妆间，就很被谁屁股后面点了一把火似的。
在小化妆师消失在眼前后，夏菡慢慢从椅子上坐起身，走到已经下戏的柳叶身边，下一场戏是整部电影的一个高潮部分。
柳叶作为被拐卖的前车之鉴，在生子之后麻木不仁地生活在这里，女主拼命想要从山里逃走，想尽一切办法，但是也遭到多次毒打。找人帮忙却永远被欺骗，而此刻柳叶在戏中的“妹妹”因为难产一尸两命。女主这时再来求柳叶，说自己很怕也死在这里。让柳叶有了恻隐之心，仇恨让她燃起要逃出这里的决心，于是决定帮助女主逃离这个吃人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