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杰上门的时候，穿着平民的衣服，将头发染成了黑色，整个人瘦削了许多，和前一段时间相比，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对他拜访凯德琳娜的行为，爱弥儿表示了一定程度的关心。同样围观的还有特德。
虽说这种行为不见得有那么礼貌，但是爱弥儿和特德就是直接表达出了——我就这样你要是有不满也没办法——的情绪，修杰也只能捏着鼻子，在四个人的房间里说出自己的来意。
他本来是只想与凯德琳娜交谈的。
“这是父亲当年欠下的东西。”他拿出那个装着魔晶石的小盒子，放在咖啡桌上，推到凯德琳娜面前，“算是，父债子偿吧。”
凯德琳娜点点头，接过去，算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抱歉，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当年，父亲是为什么欠下了您这样一颗宝石？”修杰握着拳，有些紧张地问。
凯德琳娜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爱弥儿在一旁抚额：“凯德琳娜这种关键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忘掉啊……我很好奇，非常好奇。”她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凯德琳娜，和修杰眼中不明显的焦虑相得益彰。
凯德琳娜皱起了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爱弥尔：“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这种不重要的信息，没有记住的必要呀。爱弥尔发现修杰似乎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想要说话的冲动，她在心中叹惜一声。
无论在什么时候，没有力量的人都没有办法得到别人的重视。某个在她心底清晰的念头忽然就有些模糊了。
修杰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悲凉之意，陪着凯德琳娜闲聊，让爱弥尔不禁迷惑起他的来意。这样千辛万苦地改装，避过他人的耳目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闲聊或者转交那样东西。但是，既然有别的目的，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别人可没有义务去主动帮你解决你不愿意说出口的心事。
这样走神的时候，凯德琳娜猛然击掌的声音将她唤醒：“我想起来了。”爱弥尔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集中精神准备听她的往事回忆。
“是帮他抢皇位的时候欠的。”凯德琳娜一出口，修杰差一点就站了起来。但是他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控制住了自己的行动，只是勉力微笑：“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凯德琳娜阁下是……”
凯德琳娜歪歪头看着他：“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是龙族。”
陡然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修杰也愣神了那么一刹。转念清醒过来的他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看着对面那个少女的时候尽管迷惑却也带上了一个皇帝应有的气势：“那不知道凯德琳娜霓下光临我国，有何来意？”
听他的意思，分明有几分指责。想想也是，凯德琳娜来了之后，原本帝都的平衡各方人马之间的僵持莫名地就被打碎了，最后直接演变成了一场政变。就算修杰是政变的受益者，也忍不住将听到的消息阴谋化。
凯德琳娜看着他的表情淡然：“因为，我要保护一个人。”她没有说是谁，只是有些感叹的样子：“真奇怪，我到这个国家好几次，怎么老是碰上政变。你也要雇用我帮你坐稳那个位置吗？”
她笑盈盈地看着修杰，让他背上刷地冒出了冷汗。
就算他的来意就是如此，这样直接了当，也不禁让他生出了措手不及的感觉。定了定神，他反问：“龙族也接受雇佣吗？”
“当然，要不然你认为龙岛那些喜欢金币的家伙到那里弄一个山洞的金币来铺床？打劫可是会被主神用雷劈的。”凯德琳娜回答得理直气壮，“你父亲用国库里金币的十分之一雇佣了我，你准备出多少？”
修杰终于明白，自己看账本时发现父亲登基后那一笔硕大的支出是到底到哪里去了。他觉得自己有些胃疼。
“你父亲太心软，做不了一个好国君。如果按照我当初的建议，直接杀掉所有的兄弟，将姐妹们都嫁给低等贵族，前段时间的政变，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在背后浑水摸鱼了。”凯德琳娜这样说着，摇头叹息。
修杰觉得自己的胃更疼了。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凯德琳娜说得很正确，正是因为父亲那个时侯没有镇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兄弟们，甚至迁就了和不知名的人生下孩子的玛琳公主，才会让人觉得失败了其实也无所谓。才会导致他的每一个儿子身后都有很多贵族的支持想要夺位。
谁都想要更进一步。
修杰沉默了片刻，在心中轻叹，对凯德琳娜说：“我付不出足够的金币来请你。”他的笑容微苦，“国库的份量已经减轻了许多，更不用说它现在并不是我能掌控的。”对着凯德琳娜微微欠身，他表达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我现在，只是那个位置上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只能按照身后操纵者的意思来进行。如果不听她的，我的命令也许还没有走出执政厅的大门，她就已经在赶过来砍下我头颅的路上了。”
凯德琳娜同情地看着他：“你这个皇帝当得真可怜。”修杰苦笑不语。
“不过……”这两个字刚刚出口，修杰的眼神就忽然亮了一下，似乎若有期待。特德忽然将手放上了凯德琳娜的肩头，后者立刻转身看着他：“嗯？”
特德低头注视她，笑容温柔：“读书时间到了。”
凯德琳娜立刻什么话都不说，直接站起来，走到一旁摸出一本书，翻到了放置书签的地方开始阅读。修杰的期待立刻就死掉了。
“那么，合作的事情，由我来和你商量，如何？”修杰的笑容依旧温柔腼腆，说出的话也柔声细语，但是修杰就是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修杰走出那栋小楼的时候，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神色极为亢奋。他匆匆上了租借来的公共马车，迅速地离开了那里，转而去换装。
此刻小楼里，爱弥儿正不解地问特德：“你为什么要答应修杰帮他？你要灵魂这种东西干什么？”
特德一脸淡然的笑意，只是瞥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具体原因。爱弥儿使用各种方式盘问他，从毫无边际的狂想，到打扰凯德琳娜试图引起特德的注意力都尝试过了，特德却坚持了没有说出来。
凯德琳娜被打扰得不行，一声叹息之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对着爱弥儿说：“人工智能的核心程序进化方式。”
这样的背景下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爱弥儿立刻悻悻地住了嘴，明白了过来。特德也是为了能够进化成功在努力吧，凯德琳娜这种在某种意义上还代表着秩序的仙女龙没有反对他的做法应该也是为了这种考虑。
只有特德进化成功，两个人才能真正跳出那个悲剧的结局。
爱弥儿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的那天，特德已经和修杰达成协议半个月了。身体软绵绵地提不起精神，对身体的掌控力也似乎降低了许多。她以为只是一时不适，但是到了第三天还是这样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她很快找到特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然后在一波一波的困倦中，让特德自己检查了一遍，连凯德琳娜都过来表情严肃地凑了凑热闹。
“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我重病不治了。”爱弥儿这样说着，对凯德琳娜狭促微笑。凯德琳娜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看过来，但是爱弥儿却明白地感觉到了她不太好的心情。
“很麻烦？”她想了想，能够让凯德琳娜觉得心情不好的只有自己的状况，于是笑嘻嘻地问着，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凯德琳娜飞快地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是中毒。”特德在一旁补充。“应该是猫族特有的毒素。毒药的大概配方很多人知道，但是配置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加入自己的变化。所以，配置的人不一样，会产生不同的特征和变化，要先找到配置这个毒药的人，才有可能针对性地解毒。”
爱弥儿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只是有点奇怪，我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询问了特德知道这种毒的潜伏期之后，爱弥儿开始梳理，在那段时间之内，自己遇到过什么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有可能中毒。
只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什么头绪。特德也说了这种毒得吃下去才会发作，难道自己什么时候连吃过毒药都无法分辨了？来到帝都之后，自己分明就没有吃过来源可疑的东西。
还在苦思，阿尔伯特敲了敲门，送进来一封信。
问过了没有指名收信人，特德拿过来随手撕开，在下一个瞬间迅速地丢开了信纸，同时快速封闭了这段区间内的空气，屏住了呼吸。
爱弥儿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坐在自己床头的凯德琳娜同时看过去。
那封信迅速地冒起了火星，在燃烧起来之前，被特德丢出了窗外。随后，窗外传来爆炸声。爱弥儿探头看过去，发现发生爆炸的地方，所有的树木都干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