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理解哥哥的心情。
像苏慕青这样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生爱慕。
但凡事总归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他和苏慕青先在一起的……
可是，哥哥救过他的命……
他的心好似被毒虫啃噬，痛不欲生。
慕青呢，她又是怎样的打算？
他缓缓睁开眼，喃喃唤了声：“慕青……”
换来的，却是一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黎绍桓转过头去。
现在，他不想看到母亲。
可孙彦琳却将他的脸硬生生扳过来，对他哭道：“你大哥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不惦记他，居然还在挂念那个狐狸精？！”
黎绍桓用力推开母亲的手，挣扎着要起来。
苏慕青现在居然不在他身边。难道她也住进医院了？
“你去哪儿？”孙彦琳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我去找慕青。”黎绍桓头也不回地道。
“你真的不管你大哥的死活了？”孙彦琳哭喊着骂道，“你真是跟你爸一样没良心！”
黎绍桓喉头哽了哽，低低地道：“我要是真不管大哥的死活，就不会跳进河里救他了！他现在是昏迷不醒，但起码我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慕青呢？她为什么不在这里？我去打听一下她的情况，有问题吗？怎么就成了没良心了？”
孙彦琳恶狠狠地道：“你不必找了！她现在在警察局！一时半会儿是放不出来的了！”
“什么？！”黎绍桓猛地回过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孙彦琳昂着头道：“还用我对她做什么吗？是她把绍楟推进河里的，她是杀人凶手！警察不抓她抓谁？！”
“妈！！”黎绍桓简直要气晕过去，“当时什么情况你我都看得很清楚，是大哥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的！根本不关慕青的事！”
“这个时候你还帮那个女人说话？！”孙彦琳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你简直禽兽不如！”
这一巴掌下来，黎绍桓已恨得咬牙切齿。
“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就因为我长得和你恨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你就连着我也一起恨！但我一直不肯相信，不肯相信你是真的恨我……现在我信了……你就是个心理极度扭曲极度变态的老女人！因为自己婚姻不幸，就受不了别人的幸福！我告诉你，就算你心思用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苏慕青我娶定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可只走了两步，他便再难移动。
他万万没想到，孙彦琳居然一头扑倒在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绍桓……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妈妈！”
孙彦琳已哭成了泪人。
“你从小就失去了父爱，妈妈心里更疼惜你啊！你和你哥哥，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妈怎么会恨你呢！你从小就比你哥哥优秀，比他早说话，比他早认字，上学成绩也比他好，就连画画，你都比他有天份！但妈从来没有因此夸奖你，你明白为什么吗？因为妈不想让你哥哥自卑啊！他是个懂事的孩子，试想下，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而不是帮我打工赚钱养家，也许他会比你更优秀……你不能这么不公平……每次我一想到他为了救你，在最后关头把你推开，自己却……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吗？！他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太多了！你好手好脚，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要和你哥哥争呢？！他好不容易才遇到喜欢的人……你就算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把那个女人让给他行不行？！”
黎绍桓彻底傻眼了。
他从来没见到母亲这般无助。
母亲向来都是坚强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像打不倒的女超人，这世界上，几乎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因为坚强，母亲总是选择沉默；因为沉默，就显得严厉；因为严厉，所以敬畏；因为敬畏，从而疏远。
一直以来，他总是觉得母亲漠视了他的努力，母亲心里只有大哥，所以当父亲也偏心黎天爱的时候，他就愈发不能容忍。
现在他似乎有些懂母亲了。
但母亲，依旧不懂爱。
他躬下身，将母亲扶了起来。
“妈……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说……”
见他终于松动，孙彦琳趁热打铁：“妈明白！妈怎么会生你的气！都是小孩子话！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你又帅气又多金，以后会有比那个女人更好的等着你！”
“妈，你还是不明白。”黎绍桓将母亲的手慢慢推下去，“慕青不是玩具，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感情，感情怎么可能出让？！我和慕青相爱在先，是大哥误打误撞闯进来！妈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整件事情都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就算我让了，你这样对慕青，慕青怎么可能再爱上他？！”
孙彦琳道：“只要你放手，后面的事，我自有安排。就算在她面前下跪，我也要让她回心转意，和绍楟在一起！”
她心里早就打算好了。
苏慕青现在涉嫌谋杀，是重罪，没有高昂的保释金根本出不来。
只要等绍楟苏醒过来，去警局作证，当时是他自己不小心坠河，苏慕青就会没事。
而黎绍桓迟迟不出现，一定会让她对他失望透顶；看到绍楟为了救她，在还没康复的情况下赶到警局，她一定会被他感动。
两相对比，谁对她才是真心，一目了然。
“妈！”黎绍桓心中涌起阵阵悲哀。
“从小到大，你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们，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深深提了口气，“你总是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帜，胡乱安排我们的将来，你知不知道，其实真正想学法律的那个，是大哥啊？！是你自以为是，觉得他的阴郁有什么艺术家的气质……大哥就是太懂事，太在乎你，才会忍气吞声到这么久！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之后，大哥跟着就去旅行，连目的地都不让你知道？因为他不想再受你的束缚了！托你的福，他读了那么多书，终于明白一个人是必须有自己的独立人格独立意志的！你醉心你的事业，连和我们的简单交流都省了！我们遇到挫折，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能相互安慰相互取暖。我在的时候，他还想着陪陪我，倾倾心，我走了，他就了无牵挂了！”
“你胡说！绍楟不是这样的！绍楟不会这么想我的！”孙彦琳几近崩溃。
“你不信的话，等大哥醒来，你自己问他好了！”黎绍桓已然走到门口，“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大哥知道你这么对慕青，你认为大哥会原谅你吗？”
从自己的病房到大哥的病房，不过隔了两三间，可这一段路走下来，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黎绍桓轻轻推开门。
黎绍楟戴着氧气罩，静静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的平静。
“大哥……”黎绍桓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我现在去看慕青……你一定要早日醒过来，慕青能不能脱罪，就全靠你了……后面的事，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苏慕青在看守所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夜。
她曾要求打电话，却遭到了警察的拒绝，理由是，二十四小时内，除了她的律师，她暂时不能和其他人有任何联系，以防销毁证据。
证据？就凭着孙彦琳的一张嘴，她就被带到了这里，现在居然跟她讲什么证据？
真是可笑之极。
想来，是孙彦琳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才会有这样荒谬的借口吧。
和她关在同一间房的还有好几个人，吵吵闹闹了一整晚，还有人故意挑衅她，就算她再如何忍隐，最后还是被人打了。
现在，她的眼睛肿得睁不开，脸上依然火辣辣地疼。
“苏慕青。”有人在叫她，“有人来保释你了。出来吧。”
苏慕青怔住了。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猛然抬起头，那张期盼已久的面容陡然出现，她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喃喃唤了声“哥哥”，竟失去了反应。
“小青！”苏慕白奔向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肩。
“小青！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看到妹妹这副惨状，苏慕白的心都在滴血。
他一声怒喝，盯着牢房里的人细细打量：“是谁动的手？！”
一名警察上前阻拦：“苏先生，你这样做，会被控恐吓的。”
“恐吓？我妹妹被打成这样，你们怎么做事的？！难道警局里还能允许暴力的存在？他们动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不但要告打人的人，就连你们我也要一块儿告！”苏慕白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
他总是以一副斯文的形象示人，乍见到斯文人发怒，那种反差格外震撼。
“把他警号记下来！”
身旁的大律师立即应了一声：“是，苏先生。”
苏慕白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妹妹身上，紧紧拥着她向外走去。
还没走出大门，迎面匆匆上来一个人，差点撞到他。
“苏大哥？”
黎绍桓大吃一惊。
当他将目光转向苏慕白身旁的女人时，他简直要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