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庄明轩隐秘的提示望去,苏慕清果然见到了西装革履的寒懿,和他身边妩媚动人,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的女伴。
一股无名火自心头起。
苏慕清心一横,将手搭在庄明轩的掌心。
庄明轩握住手中的柔软,咧嘴一笑。
“哟,我当是谁呢,背影这么眼熟。”
一道稍显尖刻的女声从苏慕清的身后传来,庄明轩揽住苏慕清的腰,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神色。
“林若彤。”
苏慕清眯了眯眼,她惊讶地发林若彤今晚的男伴,居然是寒懿的弟弟,寒磊。
这个和苏慕清差不多岁数的男孩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庄明轩揽着苏慕清腰间的手。
“慕清,你怎么在这?”
寒磊开口道,语气有些冲,“我哥在找你。”
苏慕清突然笑了。
“怎么,寒总要找我的时候,我就得随叫随到?”
苏慕清今晚一身水蓝色礼服裙,上身的花纹和下身闪着光的钻石,单单是一眼瞧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或者说,你都可以和林若彤同进同出,却不准我陪伴庄先生出席一场晚宴?”
苏慕清饶有意味地笑笑,“这么做,未免有些过分。”
寒磊皱着眉,他从来不知道苏慕清还有这么尖牙利嘴的一面。
“就是,你就该来,哪怕是一个人,你都得走着过来。”
林若彤示威似地将手挽上了寒磊的手,“这还只是订婚呢,结婚你更得来看看,当初你怎样愧对我哥哥,现在就该有多后悔!”
“闭嘴!”寒磊朝林若彤吼了一声。
一旁的庄明轩的身体动了动,悄无痕迹地张开了握成拳的五指。
林若彤被这一吼,吓得在原地冷了半秒钟。
突然捂着嘴,哭了起来:“寒磊!她是你哥哥的女人!又不是你的!你又因为这个女人吼我!”
晚宴还没有开始,整个大厅里的人多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趣事,如今听到这阵阵哭声,便都好奇地探过头来,窃窃私语。
“瞧,那不是林家小姐和寒二少吗?”
“是啊,他们身旁站着的,是前不久才回来的庄家少东啊……”
“哎,上次宴会也是,这群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苏慕清冷眼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虽然是私语,但其实周边人都能听见的话,心头微微有些冷意。
以往每次,苏慕清站在林若明,或是寒懿身边的时候,总是不免会被注意到。
可是现在,身旁的人换成了庄明轩,主动议论她的人却变得少之又少。
这就是权力的世界。
在一旁默默关注四人动静的寒懿终于捏了支香槟走上前来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端着盘子过来,一共四支香槟。
苏慕清默默地捏了一支放在指尖,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杯身,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寒懿。
“若彤,今日是你哥哥订婚的日子,可不许哭鼻子。”
寒懿笑着,将一支递给林若彤。
很难想象,冷淡高傲如寒懿,竟然也会这般细心地哄一个小女孩,更何况这个女孩还是他一直以来心头不太喜欢的。
“苏慕清,你跟我过来一下。”
苏慕清闻言一怔,指尖泛红。
庄明轩闻言,别有深意地瞥了眼苏慕清,却见后者的神色不变,好像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任何感情波动。
“我今天的男伴是庄先生,私自离席和您相会,怕是不妥。”
苏慕清礼貌地回绝,顺势挽上庄明轩的手臂。
虽然知道自己是被当靶子使了,庄明轩还是不由得低低地笑了。
而遭到直白拒绝的寒懿没什么表情,寒磊却突然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像是困惑,又像是解脱。
“慕清,你……”
寒磊看了眼寒懿,犹豫半晌,收回了后面的话。
林若彤站在一旁闷闷地不肯再开口,想必仍是在默默地生寒磊的气。
苏慕清一点也不怀疑林若彤会将这笔账记在自己的头上。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最看重的就是情爱了,谁抢了她的意中人,就好像是她的仇人。
以苏慕清的相貌和学历,这样的暗箭对她而言早已构不成威胁。
只是……
“既然如此,庄先生,寒某可否借您的女伴一用?”
寒懿向前跨了一步,离庄明轩和苏慕清更近,两位男士的脸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到十厘米。
与其说是恳求,倒不如用“威胁”二字更为确切。
“寒先生,逼迫一位女士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不是绅士之道。”
庄明轩优雅地欠了欠身,“方才苏小姐已经明确地拒绝过您了,即便是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寒懿不为所动,淡淡道:“刚才她的理由是私自离席,既然我现在来征求你的同意,便不算私自了。”
说罢,寒懿转身,拉过苏慕清纤细的手腕,向场外的花园走去。
“既然庄先生这么说,就是同意了,我们也不再推脱。”
寒磊拦住欲上前阻拦的庄明轩,向他跟前递了杯酒。
庄明轩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终究是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将杯中香槟一口饮下!
夜凉如水,林氏选择的订婚地点是林家一家距离市区相当偏远的别墅,平日里偶尔用来举办大型派对,所以各种玩乐,欢庆的设施一应俱全,也同样适合用来举办订婚仪式。
苏慕清几乎是被寒懿半拉半拽地硬拖行了一路,手腕被寒懿的大掌箍得生疼。
但因为顾忌着是公共场合,所以苏慕清一直强忍着,没有大喊大叫。
“差不多够了吧!”在
深入花园中心后,苏慕清终于忍无可忍。
寒懿闻言,转头看着她,目光里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吞没人的心神。
“你接我电话的时候,在庄明轩的车上。”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为什么要和他混到一起?”
苏慕清扬起唇角,怒极,反倒笑出了声。
“寒懿,寒总,寒大少爷。”
苏慕清揉揉红肿的手腕,笑得决然,“说好不涉及私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寒懿绷紧了唇,用一种比平常更加漠然的眼神看着她。
苏慕清步步紧逼:“今天若是我没有坐庄少的车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让我错过他的订婚?”
话音未落,苏慕清的眼圈已经红了。
“既然林若明因为要出国深造负了你,你又为什么还要来参加他和别人的订婚。”
寒懿放柔了眼神,叹了口气,“你这样,不是更加难受么。”
苏慕清捂住脸,开始积累的种种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左晓敏的疏远和厌恶,办公室同事的排挤,寒懿的冷漠,还有……
林若明的订婚。
苏慕清不是个软弱的人,她不是因为最后一条才哭的。
这几天实在是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多到她险些忘记,自己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已。
她的心其实没有那么宽大,她也很容易被琐事压垮。
寒懿默默地拍拍她的肩膀,随即吻上苏慕清的唇。
这是一个少见的,极具安抚性的吻。
苏慕清闭上眼睛,感受着唇齿间的相依。
寒懿难得地没有**她,只是温柔地,近乎虔诚地亲吻她。
温柔得不像平常的寒懿了。
不知过去了几分钟,苏慕清呆愣着眼神,嘴唇微微泛红。
“差不多到时间了。”
寒懿抬起手腕看表,“我们该进去了。”
苏慕清不复先前的抗拒,乖巧地跟在寒懿的身后,任由他牵着自己重新入会场。
宴会场中人头攒动。
有人眼尖地认出苏慕清是之前庄明轩的女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可待他们重新见到庄明轩时,原本快要贴在寒懿身上的那位女伴已经乖巧地挽着庄明轩的手臂,等候着开场了。
诸位宾客几乎都已经站好了位置,寒磊冲上去迎接二人,又再次用一种复杂的,带着怜悯的眼神扫过苏慕清。
苏慕清微微皱眉,却看见不远处的庄明轩冲她挑了挑眉。
“开始了。”寒懿沉声道。
“啪”地一声,整个会场的灯光都熄灭了,众人徒然陷入黑暗中。
不过就在下一秒,一道光束打在二楼的扶手上。
那是一条经过大师之手精心雕刻,打磨后的扶手,其中镌刻的花纹比苏慕清衣服上的更精致,更复古。
头顶一盏明晃晃的欧式吊灯,是林氏总裁——现在该改口叫原总裁了——特意在欧洲找专业的大师所制。
因为是用作儿子的婚礼,所以一笔一划无不尽其所能,全都是精华。
林若彤一袭粉白色礼服短裙,露出少女纤细的腰和纤长的腿型。
据苏慕清所知,林氏的子女从小就在一位法国老裁缝那儿量身定制衣物,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那家店里还留有林若言和林若彤两兄妹从幼儿时期到现在为止的完整身材尺寸。
林若明曾经和苏慕清提起过这个地方,很小的时候,林总就已经告诉过他,这是将来给他办婚礼的别墅。
以至于在二人热恋的时期,苏慕清一度以为自己会来到这里,将手交给她的丈夫,在神父的问题下说出“我愿意”。
可惜,世事难料。
苏慕清现在仍然来到了这家别墅,却再也和林若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位贺喜的宾客,淹没在普天同庆的喜悦中,笑着说出自己的祝福。
随着灯的移动,新郎新娘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林若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这几年的深造好像并没有将他养胖,反倒越发地瘦了。
苏慕清下意识地有些心疼,却克制着自己,抓紧了寒懿的衣袖。
寒懿原本就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在观礼中,见身旁女孩微微颤抖的身子,他张开五指,将苏慕清软软的手指和掌心一同包裹进自己的手掌里。
“请新郎新娘站到台前来。”台上的司仪笑容满面道。
“明明只是个订婚仪式,却能直接用新郎新娘的称呼,庄家未免太自信了。”
寒磊冷笑道,看向寒懿,希望得到后者的肯定。
寒懿皱了皱眉,看着台上两位新人的表情。
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即便是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情绪内敛的教育,也不至于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也不显露分毫。
这种近乎麻木的表情,寒懿经常在上流社会的相亲和订婚中见到。
夫妻双方都对彼此没有兴趣,却因为各自的家庭原因,被作为货物,进行商业联姻。
“或许,这两位与外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寒懿抿了抿唇道。
林若明站在台上,巨型的闪光灯照得他有些头晕。
台下黑压压一片,全都是商业好友或者好友的儿子女儿们。
因为太暗的缘故,林若明没有办法一眼辨认出人群中的某个人,但是他感觉她来了,她一定来了。
一抹幽深的蓝色掠过林若明的眼角,让他原本如死水一般的表情突然产生了涟漪。
“阿月。”
林若明主动向身旁的新娘靠近,执起她的手道,“我牵着你走吧。”
庄明月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庄明轩和父亲站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看着台上突然互动起来的二人,庄明轩的父亲冷哼一声:“这才对嘛,阿月这个性子,真是太闷了。”
庄明轩笑笑,看向不远处的苏慕清。
苏慕清明明是站在一片黑暗中,可是她的周边却仿佛萦绕着一道白光,将她整个人勾勒得轮廓分明,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慕清的脸色十分平静,但若是仔细观察后,却能隐隐看见她苍白的脸色。
多么无助的表情啊。
庄明轩掩了掩唇,几乎快要挪不开视线。
庄父察觉到儿子的动静,寻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瞧见了正用余光瞥向两父子的寒懿。
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儿子似乎仍然没有察觉,忙站在庄明轩的身前挡住他:“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庄明轩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父亲的举动:“怎么了?”
“阿轩,你喜欢谁,想怎么玩,我都不管。”
庄父沉下了脸色,“我知道你在美国嬉闹惯了,对我的话也并不太放在心上,但是唯独这件事情,我得警告你。”
“离寒懿远点!”
庄父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谨慎。
庄明轩的笑容微微收敛,嘴上应着“是是是。”,心头却着实没有将庄父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区区一个寒氏罢了,庄氏没能超过它,只是暂时的。
但总有一天,庄氏会成为整个商界的领头羊,而他庄明轩,则独坐这权势滔天的位置!
转眼间,台上的新人已经宣誓完毕,互换了订婚戒指。
接下来的派对,才是整场仪式的重头戏!
按照这里的规矩,新郎新娘二人必须跳第一支舞,随后便可以自由邀请,其余宾客也可入内,开始盛大的狂欢。
悠扬的乐声响起,林若明绅士地对着庄明月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二人一身相辅相成的红色,一同划入舞池。
那默契的频率配上熟练的舞姿,即便是挑剔如寒懿,也不得不谈上一声,好!
苏慕清捏着先前寒懿递给她的那支香槟,男人离开前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不要随意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如果一定要饮品,从带着标志的服务生手中的托盘上取,或者自己去柜台直接开封。”
临行前,寒懿还将苏慕清托付给寒磊照看。
“我公司有点急事,很快,处理完就回来。”
寒懿转身,破天荒地又回过头来叮嘱道,“今晚跟我回别墅。”
听到这句话,苏慕清几乎从脖子红到耳根,心头隐隐有些畏惧,更多地却是一点期待。
她觉得,今天晚上的寒懿和前几天有点不一样,至少对她,不再是之前那么冷淡和强硬。
“慕清。”
寒磊看着苏慕清,欲言又止,“跟着我走。”
苏慕清点点头。
“哥的嘱咐是对的,这样的场合,很容易发生一些龌龊事情。”
寒磊边走,边替苏慕清开了瓶新的香槟,“你看,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很容易带走一个宴会上的女孩。”
当着苏慕清的面,寒磊从袖间取下一小袋白色的粉末,倒进刚刚开好的香槟中。
溶于液体中不到半秒,白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药很好弄,也很好用,又不好防备,所以几乎是用一次得手一次。”寒磊认真地解释道。
苏慕清看着寒磊的操作演示,脸色徒然一白。
“呃……慕清,你别误会,我可没用过这种手段。”
寒磊见到苏慕清的脸色,以为她误会了自己,忙将责任撇开,“只是家里的管家从小教导着我,我想着哥大概也不会跟你说这种事,所以特意来解释一下。”
苏慕清麻木地点点头,心头却回忆起前不久陪同寒懿参加晚宴的那一次。
明明是和庄明轩第一次见面,不过是喝了些酒,便醉得身体发软,险些中招。
苏慕清的眼神一暗,瞥向庄明轩的所在地,后者正握着酒,围绕在舞池旁边与其余的人寒暄。
他身旁有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长辈,正一脸慈爱地看着舞池中央旋转的二人。
林氏的两位大人物,苏慕清都一一见过了。
想必,这位站在庄明轩身边的老人,就是庄明轩和庄明月的父亲,庄氏现在的总裁了。
苏慕清笑笑,忽然举起酒杯,向老人走去。
“庄总,久闻大名。”
苏慕清踏着优雅的步子,脸上是陌生却蛊惑的笑容,莫名动人。
“一直仰慕您,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见着真人了。”
庄父见到苏慕清,原本愣了愣,但奈何苏慕清的典雅气质实在过于出众,让人难以忘怀。
不过片刻,他又想了起来:是寒懿常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啊。
庄父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瞧见了寒磊正在苏慕清走来的方向上,举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余光不时瞥向他的方向。
“是苏小姐啊。”
庄父几乎是一秒钟回过神来,爽快地与苏慕清碰了杯,“苏小姐果真是叫人难忘的美人啊。”
苏慕清表面上挂着盈盈笑意,内心却已经将庄氏父子二人一同打上了“淫贼”的标签。
“过奖,倒是要祝贺庄总了,生了这么个好女儿,嫁到林家。”
苏慕清轻轻地抿了口酒,似是羞涩,“哦,我竟然说漏嘴了,这还只是订婚呢。”
庄父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有些迷糊,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来贺喜,还是来挑事的。
“苏小姐只怕是不胜酒力,快喝醉了吧。”
庄明轩看向苏慕清微微泛红的耳垂,心头有些荡漾,“不如唤人来先扶苏小姐下去休息?”
“不必了。”
苏慕清嫣然笑道,“林庄两家的大好日子,不能陪你们喝两杯已经是我的罪过,怎么好意思再躲起来呢。”
庄明轩和庄总都没有什么表情,而苏慕清身后的寒磊听见了这番对话。
原本是林若彤在寒家门口好死不死地将说服了寒家两位长辈,让寒磊陪着她来订婚宴跳开场舞,还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对寒磊的深情,差点把她那点微末的喜欢演出一部电影来。
寒家父母好歹也是林若彤的长辈,再加上林寒两家同为商界巨头,向来秉承着虽不能交好但也不主动交恶的态度,好说歹说地劝着寒磊去了订婚宴。
可结果呢?
结果是订婚宴还没开场,林若彤就跑了个没影!
别说什么开场舞了,寒磊觉得,就算整场宴会都结束了,那死丫头也未必会再来找他。
寒磊此时正心底暗暗惊奇,要知道,苏慕清刚刚来到寒懿身边的时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为了救治姐姐的腿,不得已才将自己以一千万的价格,与寒懿达成交易。
寒磊犹记得,苏慕清第一次进宴会的时候,紧张得连杯子都握不稳。
可是现在呢?
苏慕清一脸娴熟地捏着香槟,时不时低下头小饮两口,液体滑落喉间的幅度都优雅动人,更遑论她此时谈笑风生的姿态。
若说是一个宴会场的新人,即便是寒磊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寒磊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握住苏慕清还要再往杯中添酒的手。
“慕清,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