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糖蓦地抬起头。
“给虹虹道歉。”他看着她，目光沉沉，“道歉。”他重复着，语气一句比一句要重。
林糖手心攥得紧紧的，“如果你是因为觉得我打了她才让我道歉，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道歉！”
“你没做过？林糖，你没做过又是谁做的？我才从这房间出去多久？难道你要告诉我是虹虹自己动手打自己的？”
“是！就是你的宝贝妹妹，自己动手打自己的！”她骤然拔高了声音，被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深深刺痛了一般，蓦地说了出来。
梁琛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她气笑了一般，“林糖，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自己说，这话你信吗？”
他的表情，他的每一句话，都针扎似的落在她心上，心里万般的情绪闪动，千万的话要说，却都被他不信任的目光狠狠堵了住……
“哥，糖糖姐！你们不要再吵了……”梁虹颤着声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们不要因为我再吵了好不好？”
她说着，转过了身子双手抓在梁琛身前的衣服，“哥，是我自己的打的……是我犯了病自己打的……你不要再怪糖糖姐了好吗……呜呜……你们好不容易才和好了，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好……不吵了……”梁琛面上带着心疼，抬手拍着梁虹的后背，嘴里哄着她一般的说着话，只是那眼神，看向林糖的眼神里，却是浓重的失望……
林糖胸腔起伏剧烈，喉间酸涩，看着那人的目光，还有他怀里低声啜泣的梁虹……
那人看着她，仿佛在说，如果你道歉的话我愿意原谅你一次……
但对她来说，越是能明白他的眼神里的意思，越是让她……心里难受得更厉害……
“哥，真的吗？”梁虹抬眼，泪眼朦胧的看着梁琛。
梁琛收回目光，眉眼温润的，朝她点点头，“嗯，所以你不要着急了，我们不吵了便是。”
梁虹面上的惶恐这才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是高兴的神色，她蓦地转过来身，有些小心的抓着林糖的胳膊：“糖糖姐，你……你听到我哥说的了吗？他不会怪你了，我也不要道歉什么，只要……只要你跟我哥还能好好的，我……我以后……以后保证都不会提以前……我是说，我不会再提让你不开心的话题了……”
她笑得像个真正为此开心的柔善的好妹妹，但只有林糖知道，这张面皮之下藏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她的身后，梁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哥哥，脸上温润的表情褪了去，看着林糖的模样……
沉沉的失望和复杂。
这目光落在林糖身上，于她来说就是最尖锐的武器，心底疼得揪了起来，瞬间里，疲累铺天盖地……
她蓦地抬手，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从梁虹抓着的手里挣开来，但……
原本只是抓着她袖子的梁虹，却在她的这一个动作之下，被甩开似的，身子不稳的退后好几步，身子蓦地撞到了身后的床脚……
“唔……”梁虹闷哼一声，弯下了身子。
“虹虹！”梁琛几乎一步跨了过去，“怎么样了？”
“没……我没事……哥。”她嘴上说着没事，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因着疼意带了扭曲的模样，这幅模样落在谁眼里，都是无比让人怜爱……
只是，除了林糖。
她看着这样的梁虹……
为了将她赶走，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深沉的凉意和疲倦将她包围……
“林糖！”那人沉了声音，眉心拧的紧紧的看着她。
林糖看得清楚，这一次，他的失望里，分明又是……多了愤怒的。
“哥……我真的不疼……糖糖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
“虹虹你先别说话，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听话。”
他说着，抬手去扶起了梁虹，但梁虹走了一步就脚步不稳的歪倒在他身上，他眉心皱得更厉害，“伤到腿了？”
梁虹抿抿唇，面带犹豫，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林糖希望眼前的是白露，或者是另外的一个仰慕梁琛的女人，只要，不是梁虹……
只要不是梁虹，她恐怕再也隐忍不住了……
可偏偏……
这么做的是梁虹，让她……身未动就先……输了的，梁虹。
——咚咚
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接着是李阿姨的声音传来，“少爷！小姐的医生联系好了，您现在先带小姐过去吧！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小姐的身体要紧啊……”
李阿姨话音未落，梁虹身子软软的靠在梁琛身上，梁琛微弯腰，伸手将梁虹抱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他，再未看林糖一眼……
林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的背影……
门打开的一瞬，梁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从梁沉的怀里回转了头：“哥，糖糖姐她……”
“没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听话去看医生。”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梁虹依旧是看向了林糖的，从梁琛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只有林糖知道，这一刻里，梁虹的模样……
竟又是露出了那种诡谲的笑意……
昨日重现一般，这一次，真真切切的在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少爷，还是快些把小姐送到医生那里吧……”李阿姨在一旁提醒道。
那人没说话，却也是抬脚径直向外面走去，身影消失在门外，梁虹的笑意也消失不见，林糖站在原地，像经历了一场荒唐的梦……
只是梦再怎么荒唐，也不会有……
让她这般难受的感觉……
心里针扎似的疼，她抬手，攥在心口的位置，胸口涩然沉闷得几乎让她窒息一般，她神色痛苦，狼狈的面上，苍白不已……
“梁琛……”
咬着一般，吐出他的名字，他方才的神色狠狠印在她脑中，无一不在告诉着她，梁虹的话，是对的……
在他唯一的妹妹面前，在那个柔善又曾经历过那样的黑暗的妹妹面前，本就是罪人的她……
没有半分招架的能力……
她早就败了，在梁虹起了要让她走的念头的时候，她就已经败了……
步子沉沉，她艰难的朝门外走去……
门外，佣人们有意无意的守在一旁，兴许是方才的动静，还有李阿姨出去的时候狼狈的模样勾起了她们的八卦之心，林糖目光落在她们并不陌生的衣服上，突然想起了于玲，印象里，于玲也总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来着……
她现在，不知到底怎样了？
在那件事捅破了之后，她跟白露……依着顾长遇的话说，那人自有安排，她没有去问，不想再听到她们的消息，可是此刻……
却轮到了自己，即将亲身感受一下他的‘自有安排’了……
她步子缓缓的朝门口走去，身上被李阿姨打过的地方隐隐的疼意，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的沉郁，让她的神情格外难看起来，一个佣人犹豫了下还是挡在她跟前：“林小姐，李阿姨说了，您……您还不能离开。”
李阿姨？
“呵……”她冷笑了下，“让开。”
“林，林小姐……”
“让开。”她声音沉得骇人，“莫说是李阿姨，就是你们少爷说了，我也照样走，怎么，难道你们梁家还有扣押人的规矩不成。”
“不……不是这个意思……”那人被她的眼神骇得瑟瑟让了开来。
林糖面无表情，径直朝门外走去。
这个房子里，再待下去哪怕一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