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眨动着她那双在眼线修饰之下尤为知性淑雅的眼睛,眼睑底下承载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哀愁,在她其他五官的映衬下,那眸子里散发出的光芒更显深邃。
这一刻的哀愁并不是苏荷反复练习千百遍的结果,而是她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任谁看了苏荷现在这副样子,都会忍不住于心底生怜。
此情此景,此时只有薄溪一人独自面对,苏荷的神情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这位马术教练对自己的悉心教导与关切爱护,一股暖流顿时直涌上心头。
说到底,薄溪还只是个孩子,对苏荷的恨固然深刻,却依然远远比不上成人之间的真正的仇恨。被苏荷这么一搅和,他原本被人教唆成坚冰般的内心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苏荷猛然注意到薄溪的脸红透了半边,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于是连忙趁热打铁道:“薄溪,求求你原谅老师,这样老师才能陪在你身边。”
薄溪默默地低下了头,似乎陷入了自我意识的挣扎之中。苏荷感受到了从他身上透露出来的悲伤,担忧地蹲下了身子,握住了他的小手。
“老师,小姑她好可怜,她不会说话,也不跟我玩,整天都只是躺在床上……”薄溪喃喃自语着,眼神中充满了************……老师你为什么要把她害成这个样子,我害怕你,我讨厌你……”薄溪说着说着就落下了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裤。
突然,他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钻入了他的怀中,惊讶之中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之前想要的那个毛绒玩具。
“老师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的小姑,一切都只是意外,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用一切办法去阻止那次意外的发生。”苏荷也陷入了莫名的伤感之中。
沉默数秒,苏荷忍不住朝薄溪看去,却发现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怎么了?”苏荷紧张地问道,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老师,把爸爸的东西交给我吧,那样我就会相信你。”薄溪一字一顿地看着苏荷说道。苏荷怔住了,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薄溪,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爸爸的东西了?”苏荷大惑不解地问道。被她这么一问,薄溪眼神里刚刚升起的温度顿时又骤降下来。
“老师你……果然是在骗我,对吧?”薄溪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不满,听得苏荷心中直打颤。
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拿了薄惟祈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薄溪怎么会知道?她有些着急地扭头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悠然自得的薄惟祈,不知该如何是好。
薄溪见苏荷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心虚了,于是驱动轮椅想要离开。
“等等薄溪,老师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苏荷慌忙赶了上去,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轮椅的把手。
由于一时间用力过猛,再加上轮椅本身的重量就轻,被苏荷这么一抓,轮椅竟然震颤了两下,椅座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然后一动不动了。
这下不光是苏荷,就连薄溪也惊讶地叫出了声音。“这……”苏荷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不安之中,跟薄溪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俩在干嘛?”薄惟祈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大步朝着二人走了过来。薄溪毫不犹豫地就指着苏荷大叫道:“老师她弄坏了我的轮椅!”
苏荷把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要反驳却说不出来一句话。薄惟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子检查了一遍薄溪的轮椅,发出了一声嗤笑。
“别担心,只是电池没电了而已。”薄惟祈站起来拍了拍手,对着一脸懵懂的苏荷说道。苏荷听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但马上,她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哎,等等……”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薄惟祈的大手捂住了嘴巴。苏荷扭头一看,却只见到薄惟祈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啦,既然轮椅没电了,那就只能由我们来轮流抱着薄溪了……我们才刚来没多久,总不能现在就回去吧?”薄惟祈说完,果然抱起了轮椅上的薄溪。
他表现得非常镇定,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先是熟练地找到了物品寄存处,然后将轮椅放在了VIP专属的寄存柜里。
见到这一幕,苏荷总算是明白了:肯定是薄惟祈这家伙事先对轮椅电池做了手脚,目的显然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抱住薄溪!
阴谋啊,这是赤裸裸的阴谋啊!苏荷的内心惊讶得无法言语,只能呆呆地看着薄惟祈将薄溪揽在臂弯里的背影,暗叹他心机之重,自愧不如。
果然,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薄惟祈表示自己累了,提出要苏荷抱着薄溪。“我?”虽然早有预料,但苏荷还是有些为难。
且不论薄溪现在对她的误会依旧,那孩子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让自己背着,光是他那并不轻松的体重就让人望而却步。
苏荷可没有薄惟祈那样的臂力,一个六岁大的孩童抱久了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爸爸,别这样,我不想让她抱我!”薄溪看起来满脸委屈,眼看着就要哭了。
“溪儿,你要懂事,难道你想累死爸爸吗?再说了,轮椅是苏老师弄坏的,让她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薄惟祈没有给苏荷和薄溪任何辩驳的机会,直接就将自己的儿子塞到了苏荷的怀中。
苏荷用两只手臂吃力地支撑着薄溪的体重,才发现原来这孩子看似瘦弱,实际上抱起来挺有分量的。
“薄溪别怕,老师一定会抱紧你的。”苏荷咬紧了牙关,一脸认真地看着薄溪。薄溪本来还想要反抗,但一到了苏荷那软绵绵、暖乎乎的怀中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心,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咦,你怎么脸红了?”苏荷见薄溪不反抗了,不由得诧异道。“别……别管我!”薄溪面红耳赤,将脑袋搁在苏荷的肩膀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