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到一个新环境时,大约都不愿让自己表现得过于突出。如此,就容易显得不太合群了。严重点,或许还会直接被大环境孤立,让往后的工作变得举步维艰。
再加上合作案的大致内容已经完全确定了下来,只有些小细节被分配到个人身上,并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思索,只要细致的完善下就好。
沐舒突然从高强度的工作中放松下来,一时间还觉得稍微有点不适应。不过,想到恒汇向来提倡在轻快的环境中完成工作,也就渐渐释然。
毕竟,现在在人家的地盘,自然也该按照人家的规则生存。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放松,沐舒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了不少,连带着在豪斯工作时的压抑情绪,都舒缓了许多。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沐舒才刚走出恒汇大门,就瞧见了停在一旁的黑色迈巴赫。紧接着,余致晟刻意调整过的笑脸便随着车窗的落下,出现在了她眼前。
“小舒。”余致晟主动开门下车,走到沐舒面前。或许是拿捏不准她的态度,所以显得有些局促。向来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竟不知道该怎样摆放自己的手脚才合适了。
沐舒抿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叫了声“伯父”。
她的称呼,让余致晟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这种感觉,大约就像是好不容易盼到初春太阳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感受阳光,就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似的。寒冷彻骨的水汽经过皮肤到达骨骼缝隙,不留余力的刺激着人的感官,残忍的提醒着他严冬还未过去。
许是察觉到了余致晟的情绪,沐舒的面色也有点尴尬。她甚至没再看向面前的男人,只是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抿着嘴唇发愣。
纤白的手指紧紧缠绕着手袋带子,直到柔软的小羊皮带在她雪白的皓腕上勒出一圈硕长的红痕,也没见她松开半点。
这样的沐舒,像极了从前受了委屈时的舒蕊,惹得余致晟不自觉的皱了眉,而后迅速松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说着,又亲自拉开了车门,待沐舒道完谢坐进去后,自己才绕到另一侧的座位上坐下。
一时间,车里安静的有些出奇。就连司机,都感觉到了后座气氛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坐在驾驶座上,恭敬开口:“先生,现在去哪里?”
余致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沐舒,满脸征询:“小舒,你平常有比较喜欢的餐厅或者菜色吗?”
他的表情,甚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迁就和讨好,好像生怕自己的提问被人忽视,得不到回到那般。
“中午那家餐厅就不错。”沐舒想了想,抬头迎上余致晟的目光,温声说:“如果您也喜欢的话,可以再去一次。”
“就去那儿吧。”余致晟笑着应了句,才告诉司机餐厅名,吩咐他开车。
待司机的双手稳稳当当的落在方向盘上后,沐舒才试探性的问:“您和王小姐私下里关系很好吗?”
闻言,余致晟的身子不自觉的僵硬了起来。毕竟被自己的女儿问及私生活方面的问题,并不是多么体面的事。况且,他也不希望沐舒看透自己和王臻臻之间那点关系。
余致晟觉得,沐舒是他和舒蕊的女儿,身上留着一半舒蕊的血。所以,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私生活的不洁,也就相当于舒蕊知道了他的背叛。
不知是不是所有初恋都是男人心底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就算后面的私生活再怎么混乱,滥情,可想到初恋,总是会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连带着平日里的陋习,都愿意收敛起来,只为了让对方在提及自己时,能露出满意爱慕的表情。
舒蕊之于余致晟,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将自己年轻时的所有单纯和炽热,都给了她。就算后面分开,也总是愿意以赤诚的心去怀念这份感情。因而,眼下沐舒忽然问及王臻臻,多少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男人大多都会这样,一边希望自己在外面灯红酒绿,左拥右抱,一边又喜欢给自己树立给痴情专一的形象。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们的人生圆满一些似的。
说到底,余致晟终究也只是个男人。普通男人有的通病,他也没能避免。
动了动嘴唇,他刚想开口解释两句,就听沐舒继续说:“如果您和她关系不错,我想麻烦您帮我约一下她。”
这是沐舒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余致晟虽然也觉得这要求来的有点刻意,可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在面对事情时,感性通常是超越理性的。
一个自己想要亲近的女儿,首次提出半点不过分的小要求,这事儿放到任何人身上大约都不会拒绝。
“好,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余致晟点了点头:“你们之间是有什么渊源?”
“我母亲刚过世时,大家都说我是没人管的孤儿,所以在学校时曾受过些欺负,那时候王小姐主动帮我解过围。”
沐舒不好意思的看着余致晟,眼中满是感慨:“虽说她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却一直记得很清楚,可又怕她忘记了尴尬,就想找人帮忙牵个线。”
她主动提及过去,轻而易举的便触及了余致晟心里的愧疚。连带着对舒蕊的情愫和对沐舒的疼惜,瞬间如潮水般涌出,立刻将他心底那颗怀疑的种子,彻底浇灭在了土壤中。
浓郁的叹了口气,余致晟眼中的浑浊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的澄透:“小舒,也怪我当时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你也不用委屈这么久了。”
“我怪您,只是怪您对我母亲的不忠而已,和这些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这儿,沐舒忽而讥诮一笑:“您也是人,不是神,总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偶尔疏忽也是难免。况且,就算您当时知道了又能怎样?车祸并不是由您造成的,您也没办法预知未来。归根到底,还是只能说我和我母亲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