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日，镇国侯府里头的下人无不都在忙着给两位小姐置办进宫的衣衫和首饰，晴芳院、忆容院、沐光院三个院子里头的纠葛好像都被人忘却在了脑后。
叶向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小鱼儿握着她那把精致的匕首在风林身边有模有样地学着，不禁勾起了唇。
这十天里，左氏一直没有从康寿院里头出来，下人们说是在为了太后生辰而念经祈福，唯有叶向晚明白，她这些吉祥话不过是个幌子，生怕十天前账目问题被宫里头的人怪罪罢了。
而晴芳院那边一直安安静静，听晴儿从春花和秋月口中探知，叶婉玉从未去过别院探望李柔雨一次，终日带着小叶子在府里府外游玩。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以叶婉玉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简单？
按照前世的轨迹，太后生辰之前，叶婉玉应当是在加紧练习自己的霓裳之舞，可这一次，她怕是已经改变了节目，不然不会有游玩的闲情逸致。
小叶子，说来也是奇怪，一想起这个小娃娃，叶向晚顿时会念起他盯着自己的时候，那双极为熟悉与清澈的眸子，就好像记忆当中有过一样。
反倒是小鱼儿，自己总觉得他与前世不太一样了，那股痞痞的情态背后，又有着一股叫人佩服的坚忍。
她之前只是用激将法激了他一下，他便是缠着风林学功夫，整整十日，每天都要花上两个时辰扎马步，两个时辰摆弄同一套凌厉的动作。
“二小姐，我这一次耍得溜不溜？”小鱼儿正是将匕首收鞘，扭头正瞧见叶向晚失神的样子。
叶向晚身着一件鹅黄色的流苏长裙，琥珀色长褙子将纤细的腰肢风光尽数遮盖，通红的夕阳铺洒在她那略显温柔的眸子上，不经意间让小鱼儿有些失神。
“二小姐！”小鱼儿又唤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叶向晚这才回神，一下从石凳上坐了起来：“小鱼儿，你随我到房里，我和你有事要说。”
风林一听这话就收起了执着藏在袖间的短剑，识趣地退到了院前的侍卫当中。
侍卫们早就习惯了风林不理人的样子，一开始本还想联手拿他乐呵乐呵，后来一众人都被风林按在地上叫苦连天，他们赶紧溜须拍马认他做了大哥。
小鱼儿倒是有些困惑，不太明白叶向晚要做什么。但仍是迈动着酸疼的双腿往房间里头走。
霜儿正要跟进去，叶向晚忽地扭头道：“霜儿，你在房间外看着，以免隔墙有耳。”
小鱼儿倒也狐疑地扫了一眼周围，可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鱼儿，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要问你。”叶向晚还没有坐下就直接开了口，小鱼儿眼底倒也一下起了挑衅神色。
“呦，二小姐还能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吗？”小鱼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可眼见叶向晚神色慢慢地凝重了下来，这才有些正经样子，“还是关于李家的？”
这些日子，小鱼儿可帮了叶向晚不少的忙。
多亏了他，叶向晚才知道李家药材铺子出了各式各样的困难，特别是在叶家讨要债务之后，一个一个都把李柔雨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不，是你的身世。”叶向晚抬手轻轻地压在了桌案上，抬眸一眼，正见小鱼儿浑身一僵。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金令牌，正面的黑红交杂的花纹叫人有些捉摸不透，但令牌背部刻着一条龙，在龙身的隐蔽处藏着两个小小的字：“夏侯”。
这块令牌是风林交给她的，听他说，是小鱼儿过世的祖父身上留下的东西。
一个拾荒者，带着小乞丐，身上却有那么贵重的东西却不拿去典当，任谁知道了之后都会诧异。再加上叶向晚之前看到了那本写着“夏侯”的古籍。
“我的身世？不就是家里人来京都做生意，结果被山匪打劫，父母姐妹俱亡，祖父带着我一路流浪来到京都么？”小鱼儿抿着唇耸耸肩，接过那块令牌摆在阳光下不停地看着，更用牙齿咬了一下。
叶向晚看他也是新奇的样子，倒有些困惑了。难道那老人家从来没有和小鱼儿说过身世一类的话吗？
“这块令牌是你的祖父留下的遗物。难道你不知道？”叶向晚蹙了蹙眉，脸色也有些难看了。
她突然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是自己未知的，是需要她重新去摸索的。
“不知道！”
“我祖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二小姐可别诓我了！”小鱼儿耸耸肩，又把那令牌重新丢给了叶向晚，
“二小姐什么时候对我一个小乞丐那么感兴趣了？之前不是还说我什么用都没有嘛？”
“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如何在太后娘娘的宴会上出尽风头呢！”
像是嘲讽一样，他一点都不在乎地扭头走了出去。
可他越是这样不在意，叶向晚就越发确定了他身份的不同寻常。
如果真的是一个小乞丐，怎么会见了这金子做的令牌不两眼放光？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刻意遮掩罢了！
“小鱼儿！”
“还有什么事儿啊，二小姐，我很忙的。”小鱼儿抬手挥了一挥，可连转身多听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
“不论你是何人，你都要记住，你是灵舒院的小鱼儿。”叶向晚站起身来，第一次用这等深沉的话同他言语。
小鱼儿脚步一顿，可声音里头的俏皮样儿仍旧没有变：“我不是小鱼儿还能是谁，二小姐别胡猜了。”
说罢，房门就被他随手关了上。
叶向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手里头的令牌越发怀疑了。
夏侯家，可以算作类似于叛国的罪臣，自己身边留着一个与夏侯有关的人，以后真的不会出事吗？
可为什么，偏偏会是小鱼儿呢？
“小姐，明个儿午时过半就要进宫了，咱们还是先别管小鱼儿吧！”霜儿推开房门，手中正端着一个放置着各种精致头钗的锦盘。
“小鱼儿那个人，怎么可能管不好自己呢，看他那无赖样子，就这几天，霜儿就听说他从侍卫们手里赢了好几钱银子呢！”
“小姐过来挑挑，这是老夫人特地让冰娘送过来的首饰。”
霜儿把锦盘小心翼翼地往桌案上放，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