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渐深，叶向晚久驻于灵舒院中，霜儿端来参茶并提醒她赶紧回房休息，可她却仍旧站着。
天空的圆月莫名成了鲜红色，霜儿探了一眼，只觉得毛骨悚然。
“小姐，这月亮，好像……”
“今日是什么日子？”
“六月十六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该入秋了。”霜儿将参茶压在石桌之上，看着叶向晚满是担忧，自己反倒是冷不丁咳嗽了起来。
“你身子还没有好？”明明是关切，可被此刻心情不善的叶向晚说起来，却像是质问。
霜儿猛地一个哆嗦，正要言语，一抬头却已然不见叶向晚去了何处，正是着急间，一件长褙子就被披在了自己身上。
“小姐，这……”
“你若是不养好了身子，我如何能够安心报仇？”叶向晚望着游廊之上的火红色灯笼，目光稍稍有些游弋。
“小姐还要报什么仇？霜儿不懂。霜儿只希望小姐能够在府中好好过日子，而不是像今日这样，一去明月楼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霜儿激动地说着，差点儿将身上的梅花长褙给掀了去。
叶向晚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仿佛再也没了任何羁绊。
“血月来临之际，杀戮爆发之时。霜儿，你知道这句话是何人所说？”
霜儿一头雾水。
“霜儿不明白，小姐，你还是赶紧回屋吧！”霜儿面露胆怯地看着叶向晚，又抬头看了看红色的月亮，“不过是血月罢了，几年总有那么一两次，不过是凑巧罢了。”
“凑巧吗？我死的那夜，天空好像也有这样的月亮。”
只不过，她已然分不清，那血是自己眼中的，还是月亮上的。
霜儿怔怔地听着，只觉得叶向晚是在说胡话。
“小姐应当是困了，将参茶喝了，就回房间歇息吧！”霜儿劝慰道，却已然不再敢看向叶向晚，只因她眸子里的失意让自己莫名觉得恐惧。
“天下间哪里会有人死过一次呢！小姐，许是之前的梦境与现实弄乱了，没事的！”
霜儿想着，赶紧宽慰道，直到看着叶向晚将参茶一口而尽之时才松了口气。
“小姐，奴才已经按照小姐的话，以三殿下之命邀请月妃娘娘去了偏院。”正当霜儿要继续劝说叶向晚回房间之时，外头忽地来了一个侍卫，呆头呆脑地进来禀报。
霜儿心头一颤，再看向叶向晚，果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精光。
“小姐，那么晚了，还要出门吗？还是去歇息吧！”
“不必了，你先睡下，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叶向晚替她掖好了长褙子，继而径直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不远处，风林略有蹙眉。
“霜儿，小姐这是去了何处？”眼看着叶向晚离开灵舒院，消失在游廊夜色当中，风林才行走过来问询，霜儿只是摇头。
“月妃去了偏院，想来小姐也是要去偏院，不过，我当真是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抓着月妃不放，月妃可是宫中受宠妃嫔，若是真的惹恼了她，以后怕是……”
风林也睁大了眼睛。
仔细一想，还真是，自从萧清月来到叶府，叶向晚便是与她争锋相对，即便一切都是萧清月掀起的，可叶向晚总能牢牢地将局势把控在手心。
难道这萧清月身上也有什么秘密？
想着，风林便是走了，三两步走开后回头看着仍驻留在原地的霜儿，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没过一刻钟，风林就来到了非鱼酒馆。
方才，他便是想要带着叶向晚来的，可是，叶向晚突然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叫人不敢接近，他寻不到机会，只能自己来了。
傅逸哲仍是孤零零地坐在雅间之中，他也是这酒馆之中唯一一个光饮茶不喝酒的客人。
“殿下，风林觉得，二小姐身上的秘密已经解开了！”风林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交互捏着，看着傅逸哲眸子里闪过的在意，心里不自觉咯噔了一下。
自家主子以往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呢？
“什么秘密？”傅逸哲将茶杯一下拍在了桌案上，抬手将桌案角落的银制面具拿了起来置于掌心摩挲，略有不满。
“属下方才听二小姐说，她死的那天，二小姐莫不是，已经活过了一次，而这一次，是第二次……风林知晓这种说话是荒唐至极，可唯独这样才能解释，二小姐为何有些时候能够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且，她在一次落水之后突然之间变了个模样。这些，我们当初怎么都想不通，现在，这个解释……”
风林说着，脸上已有忐忑之意。
可傅逸哲盯着他的眸子却是根本没有移动。
“照你这么说来，天下间真的有‘重生’一说？”
“殿下可是记得，杀手组织当中，有一个名为‘梦魇’的女人？”一说起那代号“梦魇”之人，就连久经杀人之事的风林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梦魇是杀手榜上的头一位，而风林与她之间的交集，则是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梦魇眼中独有利益，不分善恶。总之，只要是任务，能拿到银两，她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执行，无论自己所杀的人到底是谁。
“继续说。”傅逸哲猛地往喉咙里灌下一口香茶，扭头看向那不停冒出白烟的紫金铜兽，只觉心底空落落的。
天下间当真有这样的奇事？因而她才会那样仇恨傅玉珩？
既然如此，叶向晚的前世又发生了什么？
风林微抿着唇，说起梦魇，眸子慢慢地睁大了：“下奉殿下之命解救难民，当时梦魇亦在其中，人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可她偏偏，从乱葬岗爬了回来，年仅十四岁的她眼底的狠戾是风林远远不及，当时她全身重伤，奄奄一息，却是在一刻清醒之后，一日之内恢复，后来便不知所踪，风林只知她说过要回一个很远的地方去。”
“只不过，后来再遇到，她已成了一个杀手，一个刺客。”
“距今已有三年了吧？”傅逸哲叹了一句，面具被捏得“咯吱”作响。
“是，属下来到叶府之前，曾收到梦魇之信，梦魇问属下，何处有明矾，属下不懂明矾之说，便是没有告知。”
“你怀疑……”
“属下怀疑，梦魇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她所写的字，所说的话，都比当今简单太多，她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像是，像是灵魂穿越。”
风林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也布满了困惑。
这“穿越”一词还是梦魇同他所说。
“她将这些告知你，是想要你帮她回去？”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怀疑，天下间当真有这样的奇事，不如，属下去镇国寺一趟，问问方丈经书之中可有转世轮回之例？”
风林说道此话之时当真是有几分自嘲的意思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信这样荒谬的话。
“嗯。”
风林惊讶抬头，自然也没有料到傅逸哲也会相信这个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