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没错。
卢惠身影颤抖地跪坐在风中,双眸破碎涣散,不知望向何处。
她额头破了皮,想必是在地上磕了太久头。
苏南枝莫名泛起一股心酸。
卢惠阿姨和陈旭叔叔二十多年的感情,此刻丈夫有难,作为妻子可以不顾尊严跪在这里,令苏南枝心中生起一股感触之意。
她走到离卢惠很近的地方,却不敢往前。
卢惠一定还在生她的气,若贸然出现,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卢惠先回头了,那双哭红的眼仔细望她,随即,嘲讽勾起唇角:“来看我的笑话?”
“卢惠阿姨,你别这么说。”
苏南枝只觉有些猝不及防,忙上前扶住她肩膀,“陈旭叔叔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卢惠没回答,不悦别过头。
苏南枝知道她这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开口试图为自己化解矛盾:“请您相信我,我肯定会帮你们的。你以为这样跪死过去,警察就会放了陈旭叔叔么?”
卢惠脸上神情略有动摇:“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管有没有办法,你得先把事情告诉我。”苏南枝平静望着她。
卢惠深吸口气,虽然心里仍恨她,却不得不听从她的话。
苏南枝轻拉起她的手臂:“在告诉我之前,你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然后我慢慢听你说。”
卢惠皱着眉,用力甩开她的手:“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哪有时间睡觉休息?”
苏南枝冷静摇头:“你放心,陆家现在还在忙于筹备葬礼和压低媒体舆论,按照我的推测,他们上庭判决的时间至少在一周后,我们还有时间。”
她扬起头,望着黑压压的警局大铁门:“在这期间,只能稍微委屈陈旭叔叔在牢里呆着了。”
卢惠帝了低头,抿唇算是默许了她的话。
苏南枝将卢惠了扶了起来。跪了太久的缘故,卢惠走几步就颤抖不止地跌在地上,汗水涟涟,连站起身都很吃力。
苏南枝何曾见到过卢惠这么狼狈的一面?她心里疼,俯下身,吃力地将卢惠扶到路边的树下坐好。
看卢惠这几日折磨得瘦了大圈,她不由叹息:“你真傻,不好好休息,到时候都出不了庭该怎么办?”
“如果陆家人非要置他于死地,我出不出庭都无所谓,改变不了结果的,呵。”卢惠自暴自弃地砖过头去。
“不能这么说,”苏南枝在路边拦了辆出租后,俯身将卢惠扶起来,淡淡道,“如果陈旭叔叔真的是无辜,一定有办法证明的。”
卢惠微微一愣,然后垂下眼去,声音闷闷厚厚的:“他这个人不喜欢喝酒,怎么可能酒驾,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苏南枝点点头。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酒吧差点被陈旭叔叔侵袭那次,薄靳深伪装成送酒员给陈旭送酒,陈旭叔说过他不喝。
上车回到家,安置好卢惠睡下后,苏南枝回到房间给手机充电,这才发现有十几条薄靳深未接来电。
她迟疑半晌后,还是给他回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不到一秒,就被迫不及待地接起:“苏南枝你没事吧?”
她淡漠道:“我已经到家了。”
“你真够胡来。”
薄靳深深吸了口气,皱眉埋怨一声,却对她只是敢怒不敢言。
而之前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都被这女人甩掉了。
看来这女人是真的准备不理他,更不接受他的任何保护和帮助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苏南枝声线疏离地道。
薄靳深紧抿薄唇,低声道:“你等着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回去找你,你的身体不能随便乱跑,知道么?”
“不需要你回来找我。”她皱皱眉,有些不愉悦,“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不需要别人对我指指点点。”
说着,她毫不犹豫挂断电话,关机,把手机扔到一边。
既然和宁御城合伙瞒她,那就让他们俩慢慢自娱自乐,她可没时间参与。
傍晚时分。
卢惠睡醒来,推开房门,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
客厅暖气充足,加湿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头顶暖光渲染一片温馨。
她微愣,身后忽响起苏南枝淡笑的声音:“卢惠阿姨,你醒了啊。”
她端着两盘菜,长发被盘起扎在脑后,精致的脸上笑意如水:“准备吃饭吧。”
卢惠愣了两秒后,淡淡哼了声,平静接过她手中的饭菜,摆在桌上:“你做的?”
“是啊,”苏南枝微笑道,“这几天呢,做饭的活就交给我了,你只用负责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并告诉我全部的实情就好。”
卢惠沉默着颔首,脸色相较之前已经好多了。
两人坐下吃饭,卢惠低头咬筷子,倦怠地开始描述当时的情景:“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接陈旭从医院回家后,晚饭刚做好,我们正要动筷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说是有包裹到了。”
苏南枝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我们拆开看那包裹里,就是警方口中说的那件带血的衣服。奇怪的是,当陈旭看到那件衣服之后,特别惊慌地丢筷子冲了出去。可我从前也没见他穿过那件衣服。总之那晚,他表现得真的很反常……”
卢惠语无伦次的说到最后,颤抖地捂着脸,痛苦低泣,“我找了他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就通知他被警察抓走了……我知道陈旭他肯定是被人害了,可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明白了,果然是有人在从中搞鬼。”苏南枝微许颔首,面色沉寂,“那陈旭叔在外面有结识什么仇人么?”
“当然不会有,不过唯一一个我觉得很可疑的……”卢惠顿了顿,目光严肃地看向苏南枝。
“谁?”苏南枝跟着呼吸紧张了起来。
“你身边的那个薄总,他上次不是拿酒瓶子敲了陈旭的脑袋,我就怀疑是他做的。”
卢惠满脸认真地道,苏南枝暗松了口气,淡淡戳着碗里的饭粒:“薄靳深吗?他应该不可能的,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洛城陪着我。”
“是么。”卢惠八卦地挑了挑眉稍,“你们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只是朋友而已。”
“你都说了他很忙,很忙还抽出时间陪你。”卢惠轻勾了勾唇,“我看八九不离十是爱上你了。”
“别闹。”苏南枝摆摆手,垂眸,心虚地吃饭,“别转移话题。排除了薄靳深,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卢惠摇摇头:“没了。”
晚饭在彼此沉默中结束,苏南枝正在厨房收拾碗筷,玄关处忽传来门铃声。
“你有客人?”
她轻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好奇看向卢惠。
“没有啊,该、该不会是要害陈旭的人来了吧?”卢惠却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颤颤巍巍躲到她身后。
“放心,没事的。”苏南枝低声安抚着她,平静走到门前,扬高声音,“请问是哪位?”
“苏小姐,你好。”
隔着门,苏南枝听到一道年轻清甜的女人声音。
宁御城颀冷的身影立在窗口。
一双柔软的手从背后轻轻搂住男人的胸口。
“明天就是爸爸的葬礼了。”
陆姝云脸颊轻靠在他的背脊,无力地启动唇角。
宁御城缓缓颔首,手掌轻覆上她的手心,嗓音温淡:“吃过晚饭了?”
陆姝云撅着嘴摇摇头,带着哭腔:“吃不下。”
“这样不行。”他平静转身望她瘦薄的身形,“现在去吃饭,听话。”
陆姝云扬起黑眸望他,娇柔的眼底清澈微湿:
“御城,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她的话令宁御城愣了一秒,男人淡淡转过身避开她的视线。
望窗外夜凉如水,他无心欣赏,思考着是否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他真正的心思。
可却又担心陆姝云的身体撑不住。
陆姝云凉薄勾起唇角,堪堪后退一步:“还是说,你根本不想娶我?”
宁御城松开她微颤的手,淡薄转身,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姝云,等你爸爸的事处理完,我们再谈其他。”
他走出书房,却见客厅只坐着骆梦在看电视,不见宁苏雪的踪影。
“苏雪呢?”
宁御城走过去,弯身打开取暖器。
骆梦淡淡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丫头去什么地方了。”
“姝云怎么样?她今天晚饭都没吃,我看她情绪和身体都很糟糕。”
骆梦压低了声音,有些焦急地问他,“你不愿娶她,总不能不管她吧?你不管,她都没人管了,这孩子怪可怜的。”
宁御城颔首,长指轻揉太阳穴,蹙着冷硬的眉:“我明白。”
骆梦望他疲倦的模样自然心疼,轻抚了抚他的肩膀:“妈妈也不是非要给你施加压力,只是既然姝云是你的责任,你这肩上得担得起,明白吗?”
宁御城在母亲面前向来顺从,微许点头。
骆梦淡淡笑,宠溺道:“没事了,去洗澡吧,妈妈把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看宁御城上楼离开,陆姝云正好恍惚下楼,脚下一滑,险些整个人从二楼跌下来。
“啊!”她惊呼一声,用力扶着扶手,险险喘息。
骆梦吓了一跳,忙快步跑上去:“没事吧?”
“没、没事。”陆姝云惨惨淡笑,连睫毛都在不断颤抖着。
“快坐、快坐。”骆梦叹息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看她仰着头喝下,苍白的手指紧紧覆着茶杯表面,好像连滚烫都感受不到。
骆梦担忧地轻抚着她发汗前额:“姝云啊,你都好几顿饭没吃了,是不是低血糖了?”
“谢谢妈,我就是想到一些事,心口难受。”
陆姝云淡淡微笑摇头,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骆梦顿了顿,有些犹豫:“是之前婚礼的事?”
陆姝云惨淡靠在沙发上,两颊投着苍色的阴影:
“差不多吧,其实我也理解御城,他有喜欢的人很正常。毕竟三年前是我弃了他,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骆梦愣了愣,好奇心一下被吊起:“喜欢的人?你知道御城在婚礼上提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知道啊,御城也经常会跟我提起。”陆姝云故作无辜地点头。
“什么女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骆梦拉近了椅子,跟她靠近距离。
“您还不知道?”陆姝云假惊讶的张了张唇。
“你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才从国外度假回来,御城在国内的事情我管的少,谁知道他勾搭上什么女人了,你快告诉我。”骆梦期待地望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切。
陆姝云淡淡一笑,深邃勾起唇角:“妈,您别着急,关于那个女人,我会把一切都说给您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