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舞没有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了。
她挺期待的,从前一直被爸爸管束着,很长时间没跟朋友出去玩了。
她背包踩着点进了教室,路麓在她座位边,垂敛眼眸玩转钢笔。
清舞迟疑几秒,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故作平静地拿出书本,假装漫不经心地翻着。
身边,路麓压低声音,试探性捏了捏她的手腕,唤她,“清舞。”
清舞淡漠抽回自己的手,不想理他。
“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路麓皱着眉,声音急迫,
“我也不知道我妈跟你爸爸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真的完全不知情啊。”
清舞装作没听见,安静在笔记本上写字。
路麓有些着急,“清舞,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就算是这样,你是我后妈的儿子,我不可能待在那个家里,更不可能把你当朋友一样对待,懂吗?”
“为什么不能?”路麓穷追不舍,“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卢叔叔找你很久都没找到。”
清舞僵硬的面部表情终于有了波动。
她轻挑纤细的眉,“爸爸找我了?”
她还以为爸爸有了新家人,把她彻底忘在脑后了呢。
“找了啊,他以为你就是出去玩闹一阵会回家的,结果一宿没找到,可急坏了。”路麓连忙道。
清舞压抑下心底一丝丝小雀跃,傲娇地别过脸,“嘁,谁让他一声不吭就往家里带陌生人的,我要让他着急几天。”
“那你告诉我你住在哪,我绝对不告诉爸爸。”路麓急切地道。
她沉默着玩弄笔尖,并不想告诉他顾先生家的地址。
“我住在我朋友家,很安全的。”清舞云淡风轻搪塞过去。
“……”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疏离,路麓淡淡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下午下了数学课,清舞偷偷收拾好书包,趁课间时间往校门口走去。
“这边,清舞!”
念念在校门口一边的花坛里对她招手,指着墙角的一处小铁门,坏笑道,
“这是我发现的小门,咱们可以从门洞里钻出去,不会被门卫发现。”
清舞点点头,与她弓着身子爬出去,刚出了校门,就听见身后一阵高喊:“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清舞猛吓了一跳,念念却机敏抓住她的腕,奋力往另一个方向狂奔,“快跑!”
上了年纪的保安在身后追了没多久就跑不动了,而清舞和念念就躲在一个小超市的后门口,气喘吁吁。
休息半晌,两个女孩互相对视,默契大笑了起来。
“傻清舞,你是第一次逃课吧,不怕被你爸爸知道?”黎念笑眯眯给她整理着头发。
清舞吐吐舌头,从外套里拿出一包餐巾纸,给彼此擦了擦汗,“不担心啦。”
“你瞧瞧你穿的这校服多土,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念念兴致勃勃拉着她的手臂,进入她常去的礼服店。
这里面卖的小礼服都是聚会必备,清舞第一次逛这种店,挑得眼花缭乱。
好不容易选中一件蓝白相间的小礼裙,一看吊牌价格,立刻又傻眼了。
“喜欢这件?眼光不错啊。”黎念笑着大大咧咧走来,直接取了那裙子塞给她,“更衣室在那边。”
“算了,太贵了。”清舞抿唇摆了摆手,她平时是没有零用钱的。
黎念却不由分说推着她进了更衣室,“傻丫头,带你来还要你花钱?我最近打工小赚了一笔,算我请你的,下次你请我吃大餐还回来。”
清舞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换上了衣服,从背后拉上拉链,尺寸正好配她的身材。
“好漂亮啊!清舞!”
她扭扭捏捏走出去时,被黎念一把拉到镜前。
清舞小心望着镜子里,自己浅蓝色的身影,裙摆处点缀着淡米白色的花朵,层层叠叠,在她纤细的身材上却不显累赘,反而娇小可人。
上身是无袖样式,清舞淡淡扶着自己的手臂,有点凉飕飕的不适应。
“会不会有点暴露呀?”她小脸泛起娇嫩的红。
“才不会呢,多可爱啊。”
黎念欣慰注视着她,视线下移,突然定格在她脖子上的宝石项链。
“咦,我记得你以前没戴过颈链。”她笑着捻起项链,放在掌心看了看,频频惊叹,“看看,这光泽和通透度,价格不菲啊,清舞。”
清舞怔愣了下,“是……是吗?”
她一直不知道这钻石的价值,只以为是顾宸深随便买的。
黎念有点不舍地松开那钻石,“真好看。你爸爸给的?”
“嗯……”她胡乱敷衍了下。
“真好啊。”黎念的眼神黯淡下来。
清舞这才想起,念念父亲已经去世了,连忙说,“但是现在你也有独立经济能力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多好。”
念念帮她整理着裙子,兀自一笑,“等你长大了就明白,没有什么比家人的爱更珍贵了。”
裙子的价格不菲,清舞看见念念卡里的数额一下掉了一半。
她默默把价格记在心里,准备找机会凑钱还给念念。
两个女孩拎着购物袋,兴奋上了去聚会的车。
——
玻璃帷幕大厦,印刻着一枚巨大的警徽。
“散会吧。”
一声沉厚命令后,警员们簇拥而出,一张张年轻新鲜的脸充满朝气,各自讨论着晚上吃些什么。
“顾警官,你留一下。”
顾宸深平静理了下警察衬衫领,待大家离开,关上房门,回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卢肃。
“怎么了,局长?”男人自桌边坐下,淡淡问。
卢肃轻咳一声,他每次跟顾警官独处时都有种怪异的压迫感。
明明自己才是局长,而顾言泽只是新晋的小警员,怎会练就一身如此压迫凛然的气势?
但,他先前也曾派人仔细侦查顾警官的来历,一切都如简历上正常。
莫非真是他多想了?
“没什么,有几件私事想跟顾警官说。”
卢肃低叹了口气,沧桑双手不安交叠着,“我女儿清舞,你在我家见过的,那孩子跟我赌气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顾宸深安静轻靠在椅背上,平淡晃着面前的茶杯,盯里面沉淀的茶渣缓缓上升。
“最近关于顾宸深和老k的下落,又没有任何线索。”
卢肃一阵深刻的叹,指心用力揉着太阳穴,太多烦恼,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顾宸深淡淡盯着茶杯表面的茶渣,微敛起浓密的眼睫,脑海浮现出今天早晨,手下阿雷交给他的一小罐药。
他说,“大哥,裴先生从美国寄来的药片到了,无色无味,一种特定的毒药,每月必发作,毒块位置靠在最危险的心脏处。裴先生说了,就国内的医学技术,还没办法对这种毒素做手术。”
“也就是说,卢肃那老头将每月受到剧痛折磨,十个月后,便会恶化死去,而解药,只在您手里。”
顾宸深轻慢晃着椅脚,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兜里的药瓶子。
就在刚才下会,一片混乱时他靠近卢肃,药片下在了他的茶杯里。
可此刻,他怎会觉得胸口堵得慌。
脑海画面一转,是小女孩昨晚在床上的模样。
干净小巧的娃娃脸,齐刘海被他的气息吹凌乱,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那双大眼凝视他时的清澈与纯真,令他发疯。
她软黏黏哀求着问他,能不能不要伤害她爸爸。
“顾警官,你有在认真听么?”卢肃突然发现顾宸深眼眸迷离,不悦问。
“嗯。”
顾宸深思绪被打断,回神时,卢肃已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个精光。
“……”
男人猛怔了下,起身,一把夺过卢肃的杯子。
卢肃才抿了一小口,还没拿稳就全数洒在桌上,陶瓷杯也摔碎了。
“顾言泽你什么意思?不想干了?”
卢肃猛然起身,掸了掸被浸湿的裤子,有些恼怒。
“抱歉。”顾宸深起身给他擦拭。
卢局长本就心情不好,被他一闹更是不高兴,起身摔开椅子,甩手离开。
洛城的天,在黄昏时染上大片诡异的血红。
男人拎着公文包上了车。后座阿雷在等着他,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大哥,怎么样,成功让卢老头喝了药吗?”
顾宸深用力闭拢眼帘,泛起青筋的大掌紧紧按压在膝盖上,没有说话。
“失……失败了么?”
阿雷很少看见男人露出如此表情,连忙不安问。
顾宸深平静摇头,“没有。”
他手中的药格里少了一颗药。
“真的?恭喜大哥啊!”
阿雷即刻展颜一笑,用力揽住顾宸深的肩膀,“这样一来,卢老头儿咱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男人淡漠别过脸,“不能掉以轻心,卢肃也不傻,花点钱去国外找专家做手术,对他不是难事。”
“倒也是。不过,能好好折磨卢肃老头几个月,想想就爽!”
阿雷笑着翘起二郎腿,心情愉悦时,叼起一根烟作势要抽,被男人喝止住。
“烟丢掉。”顾宸深沉声命令。
“啊?”阿雷没反应过来。
司机明白过来,笑了笑,“雷大哥,等下车上要来个小孩子,顾先生大概是担心小孩子吸二手烟不健康吧。”
阿雷吓了一跳,“小孩子?大哥你什么时候跟外面女人有小孩了?”
他话语一出,便感到身侧刺过来一道冰硬的视线。